然後她說:“我也知道一個童話故事。”
她像個站在寒風中布道的傳教士,有些麻木,但依舊虔誠,不知道征求聽眾的意見,擅自把想到的所有話語傾瀉而出。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隻蝴蝶愛上了太陽。不,她崇拜、傾慕著太陽。
“太陽那樣高傲地懸掛在天上,隻有晨昏才與霞光相伴。蝴蝶扇動她引以為傲的翅膀,掙紮著飛到太陽麵前,問他,怎樣才能比霞光更亮?
“太陽沒有回答。蝴蝶傾慕的光與熱把她的翅膀燒爛了,她墜落下去,先是劇痛和高熱,最後隻剩下死寂。她變成灰燼了。”
大鍵琴彈奏爛俗的樂曲,酒客們歡呼著碰杯,在大片大片的喧囂中,薩尼直視妹妹的眼睛,須臾間,隻聽到一陣幾近窒息的死寂。
少頃,玲低下頭,默默吃完僅剩的一塊完整的蘋果。與此同時,她撥通了一個電話。
“……打給誰?”薩尼問。
“IGO本地駐守機關。”她說,語氣是若無其事的輕快,“找人來對接,免得我們因為擅闖自然生態保護區被抓起來。”
兩個小時後,在IGO分部派駐員工引領下,玲和薩尼來到重重封鎖內的徘徊花穀穀口。
正如故事裡的主角、那位癡情的王子,他們千裡迢迢趕到這座山穀尋找一朵玫瑰。
所謂徘徊花,的確真實存在。那是一種隻在五年一度的早春開花的玫瑰,因其強烈的致幻效果和珍稀度、捕獲等級高達70以上。
“現在的山穀是【她】主宰的世界。”那名員工壓著嗓子說,表情隱隱透著恐懼,“研究所能派人來真是謝天謝地,今年春天【她】很活躍,光是看守入口就夠我們受的了。”
薩尼小聲嘀咕了句“真有那麼誇張”,玲用力拽他一下,不甚明顯地搖搖頭。
“走吧。”她說,“我們趁早出發。”
他們穿過穀口,約摸走了十來分鐘,一陣馥鬱熏風猝不及防迎麵而來。薩尼被那過分濃鬱的香味熏得晃了下神,簡直像是越過了某種結界,回過神時,發現自己早已置身花海。
乍一看,眼前的情景美得勝過仙境,鋪天蓋地的紅玫瑰仿佛永恒不謝,盛放得如此炙熱而盲目,連光線都好像暈染出層層疊疊的紅色。
但薩尼很快意識到某種違和感。
安靜,太安靜了。這裡看不出任何動物生活的蹤跡,更重要的是,花開得這樣茂密,卻四處找不到任何昆蟲,蜜蜂、蝴蝶,什麼都沒有。
玲蹲下來,細致觀察起這些花,它們和玫瑰十分相似,但又有些許不同,整體質感更加厚重,刺也更大、更鋒利,近似於鋸齒,若是毛手毛腳抓上一把,不難想象會留下血肉模糊的傷口。
窸窸窣窣。四周湧動著莫名的細碎聲響。
“玲。”薩尼低聲叫她,少有的嚴肅。
伴隨著越來越密集的詭異碎響,能看見一根根粗壯的枝條在花海中翻滾,表麵遍布無數尖刺,閃爍著銳不可當的金屬色澤,像是發狂的蛇潮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鳴。
玲放慢動作,一點點直起身,和不遠處的薩尼背朝背,呈現防禦的態勢。
枝條不斷晃動著,探出玫瑰花狀的首尾,花瓣又薄又多,紅得詭異,一層層綻放時好似某種巨蛇尖叫著張開血盆大口。
“玫瑰美人。”玲故意抬高聲音,緊盯著離得最近的花朵,“你不歡迎我們嗎?”
尾音未落,所有枝條齊刷刷朝他們刺來!
薩尼早有準備,這裡和極寒大陸不同,他的觸覺都能正常發揮作用,在【料理廚房】的發網所及範圍內,任何外物都彆想傷他分毫。
至於玲——
遍生利刺的枝條蠻橫地衝撞抽打過來,卻在貼近少女周身瞬間結凍成冰雕,風一吹就裂得粉碎,殘餘碎屑叮叮當當落了一地。
【芬芳頌歌】,由美食細胞消耗身體能量分泌指定的香水噴霧,和薩尼的【料理廚房】類似,以自身為圓心,一定距離為半徑,這之內的空間都是任由支配的領域。而此時正在發揮作用的,無疑便是由冰雪鬆為主材料調配的【冰結】。
這是玲一直在摸索、近日總算初見成效的能力,目前仍尚顯粗糙,控製範圍不夠大,還有許多細節延展能力有待開發,譬如此刻,她將冷香集中在指尖,凝聚成細長的利劍、或者說刺刀,隨手一揮,幾根枝條立時成了冰凍的碎片。
局勢顯然成了一邊倒,漸漸的,枝條也發現近身戰並不可靠。它們停止進攻,原地搖擺著,竊竊私語般發出令人不適的細小聲響。
“又想怎樣?”薩尼皺眉。
無人回答。隻有一陣馥鬱的濃香散進風中,比初入山穀時更加甜膩,薩尼驚覺不對,伸手欲捂住口鼻,下一秒眼神就失去了焦距。
這便是徘徊花的致命所在,它分泌的致幻香氣無孔不入,防毒麵罩在它麵前形同虛設,甚至能乾擾專門為探索極端環境研發的GT機器人的核心傳達器、妨礙駕駛員的正常操作,可以說,人間界目前壓根不存在能抵禦這種香氣的科技設備。
玲早先對此已有所了解,未作抵抗,任由那甜膩濃香溢入鼻腔。
刹那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