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從背包裡掏出不知第幾個蘋果咬了口,就這麼維持著【威懾】繼續前進。
島上但凡能跑能跳能飛的活物都對她避之不及,一路走來風景格外空曠。
鬥之花隨處可見,玲視若無睹,隻沿途仔細辨識土壤,往色澤更紅更暗沉的方向走。
終於,在掀開一片張牙舞爪的黑紅色鐵線蕨葉簾後,鹹澀海風忽而吹拂麵頰,其中混雜著濃鬱得嗆鼻的花香,眼前赫然是廣闊無垠的鬥之花海,花瓣生得鋒利,近似淤血的紫紅自內向外浸染,比之島上散落生長的同種要濃豔得多,個個都妖嬈地迎風招展。
玲摘了幾朵檢查過成色和香味,滿意地點點頭,這才大量收割裝進專門攜帶的恒溫箱。
此刻萬籟俱寂,淡積雲悠閒地飄過水洗過般清澈的天空,終年鬥爭不休的島嶼也仿佛躺進安穩平靜的搖籃床。
可惜這份安寧未能持續太久。
風聲搖曳,玲自花海中抬起頭,微微眯起黑沉的眼,身後骨白的蝶翅虛影若隱若現。
不知不覺,風向改變了,平直的、棉花糖一樣的淡積雲變得稀薄,呈現細細的鱗片狀,整齊地排成行,像是空中翻滾過一條全副武裝的大魚。遠處平靜的海麵上倏忽間陡現一道火光,竟像是呼應著玲身上散發開的【威懾】氣場而戰栗般,輕舞生姿,不知來源,恍若一場未知的神跡。
過了幾秒,那火從未出現過似的平白蒸發,仿佛古怪的蜃氣樓,或是撞入白日的夢境。
玲保持姿勢原地沒動,安靜地等著,果然,未到幾個呼吸的工夫,那火便又出現了。
簡直就像……招著手努力引起她注意一樣。
玲拿指節摩挲下唇,似有所悟。
日落西斜,晚霞的顏色落進水平線,變成一匹浸得半濕的瑞香花紋絲綢。
飛行員守在副島百無聊賴,慢悠悠吃完了那個白蘋果,閒得把果核都嚼碎仔細品嘗。
這果實僅勝在物美價廉,算不得珍貴食材,想不通玲大人究竟看中哪一點,總隨身扛著一大堆,走到哪兒吃到哪兒。
他按耐著掏煙的衝動,把腳的重心從左換到右、再從右換到左。大概循環重複三十次,總算依稀望見少女的身影由遠及近歸返。
主島靠海的淺灘原本還有大型猛獸不懷好意地徘徊,卻在玲路過時紛紛退散。飛行員心中感歎真是厲害,不用眼神交彙就能震退以狂躁著稱的戰鬥島猛獸。
啊。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所以,那些刺激性香水其實是用來照顧我的安全嗎?
玲肩挎手提好幾個恒溫箱,如去時那般跳過浮礁落回副島,麵色平靜如常。
“儘快出發,”她說,“日落時群鳥歸巢,再想走空路就不容易了。”
所謂“群鳥”自然也是戰鬥島居住的猛獸。
飛行員點頭應是,突然瞧見少女拎著的其中一個盒子竟燒起火光,頓時駭了一跳,忍不住用力揉揉眼睛,再瞧過去時,盒子裡卻分明隻有幾層紫紅的寬厚葉片。
……錯覺?
他撓著腦袋,滿心疑惑地拉動了總距杆。
得益於及時回避與歸巢猛禽的衝突,回程還算順利,較之去時甚至快了許多。
次日早晨八點整,玲準時敲開所長辦公室的門,把幾箱子鬥之花一股腦堆到曼薩姆那張比臉都乾淨的辦公桌上。
“報酬我帶來了。”她朝光頭酒鬼攤開一隻手,“說好的東西給我。”
曼薩姆側耳傾聽:“你剛剛說我帥?”
“沒有!”玲氣得眼皮亂跳。
男人哈哈大笑:“年輕人不要太著急嘛!”
他從抽屜裡取了一張信封,前後翻看兩眼,再拿研究所專用的火漆印封好。
“兩年份的鬥之花供應換一封IGO官方推薦信,這可是你賺了啊,玲。”
摳搜!
玲心中暗罵,麵上隻無表情道:“還有個事情要報告,算是這趟的意外收獲。”
“噢,怎麼說?”
玲撥開幾盒花空出塊桌麵,把手裡提著的最後一個恒溫箱放在中間。
曼薩姆舒服地往後靠住真皮轉椅,就見那箱子裡幾片紫紅寬葉動了動——
“啾。”
……葉子長嘴了?
突然間,男人那副散漫作態散乾淨了,一下子坐直身,有些驚訝地看著對麵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