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未見的薩尼並非孤身造訪,同行者是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大男孩,濃密的藍發和三道橫過眼下的疤痕都十足具備存在感,高且強壯,兩手揣在運動短褲口袋裡,按耐不住滿眼好奇、飽含興味地四處張望。
“這糙丫頭就是我妹妹,玲。”薩尼為他們互相介紹,“這個原始人叫【阿虜】。”
“喂,什麼叫原始人啊!”男孩笑罵抗議。
“TORI、KO……?”
那個名字嚼碎在唇齒間,呢喃像是沉船,拽著玲墜入深海,缺氧、窒息、眼前發黑。
這是玲與阿虜第二次的“初次見麵”。
在【曾經】,也是在【未來】,她人生中占比最重的身份是眼前這個人的妻子。
是玲對他一見鐘情。
從少女時代開始的追求,狂熱得毫無理智可言,簡直像條追著自己尾巴跑的狗。直到二十一歲的某一天,她懵懂莽撞地將最熱烈的愛語脫口而出——“和我結婚吧”。
在場所有人都因為這猝不及防來襲的求婚戲言陷入短暫的混亂,隻有事件的另一個主人公麵色平靜不起波瀾。
他說,好啊。
最初,是好像飛去月亮般淹沒一切的喜悅。
和喜歡、崇拜了十數年的男性喜結連理,正式搬進那座矗立山頂夢幻似的糖果屋,儘管在夢中想象了無數次,真正發生的時候反而更勝過夢境般的亦真亦幻。
記憶是鮮明又失真的,好像泡進結婚典禮上堆成山的香檳酒,洋溢著甘甜微醺的泡沫,在眼前流光溢彩地飄來蕩去。
所長用力揉著她的腦袋,在她抱怨頭紗都被弄亂時哈哈大笑著悶掉了整瓶的烈酒。
高深莫測的占卜師一如既往溫柔地微笑,眼眸深處閃過她那時沒能讀懂的憐憫。
哥哥繃著一張保養得當的臉異常不滿,不知是嫌棄不懂矜持一股腦倒貼的她、還是嫌棄毫不客氣答應下來即將成為妹夫的老友,仿佛意有所指地反複強調著“既然要結婚你就得解除那個搭檔關係噢”,瑣碎又嘮叨。
而她深愛的人,她婚禮的主角,人群中的焦點,那高大魁梧、英氣勃發的年輕男性,麵對大舅哥的挖苦也好脾氣地笑著,對她單方麵的、過於熱烈的維護露出和過去彆無二致的茫然又有些無語的神色。
噢,還有“那個人”。
弱不禁風的瘦小身體,樸素的相貌,溫馴濕潤的、小動物一樣的眼神,交握著可以料理世間數一數二美味的雙手,真心實意地表達自己對好友新婚的感動,包攬了那場盛大婚禮的宴席,為他們毫無保留送上祝福——
那便是,玲噩夢的開端。
婚姻是愛情的墳墓。此話堪比真理。
玲隻是不曾料想她從最初起就躺在棺材裡。
她的丈夫,美食家的領軍人物,美食四天王之一,人間界的救世主,總是帶有對未知的食材無儘的好奇心、興致勃發地投入每一次旅程,分明這般孩子氣且赤誠,那份千錘百煉的強大又好像海上風暴中鯨魚的脊梁一樣值得信賴的可靠。
這曾經是玲無比著迷的一切,她愛著這輪藍色的曜日,並滿心以為自己奮不顧身地掙紮靠近、已成為距離太陽最近的那一隻蝴蝶。
可是星體原來隻會被星體吸引。
她的丈夫有一位【搭檔】,一位可與生命比重的友人,他曾為守護對方一次又一次戰勝難以置信的強敵,也曾因為對方的淚水和呼喚無數次跨越生死。
他看著友人的眼睛永遠是亮晶晶的,是充滿了肯定甚至崇拜、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對方寶藏般閃閃發光的才能,是玲永遠無法從他那裡得到的眼神。
這份情誼從未因時間移轉改變分毫,丈夫笑著將無限額度的美食黑卡交給她保管,轉身便和友人踏上陌生的旅途,留給她規模越來越大的糖果屋和不曾回頭的背影。
肥皂泡碎裂了,她像是被奪去了泡泡槍的孩子一樣無助地留在原地。
玲當然嘗試過追逐。
她也是身懷美食細胞的高手,是鬥技場引以為豪的猛獸使、IGO曆史上最年輕的美食研究所所長,她知道無數適用不同場合的特殊香水的配方,也可以和身為四天王的家人一起共享尖端食材的情報、坐在同一張餐桌前咽下頂級廚師料理的無上珍貴的菜肴。
可是才能果真是有差距的,而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認狹隘的心境成為了跨越不去的壁壘。
於是她隻能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地望著【那兩個人】的背影消失在遠處。
蝴蝶在高溫下燒毀了翅膀,並得知了太陽永遠不會屬於自己。
……為什麼?
既然眼裡從來就沒有過我,為什麼當初麵對我的求婚要不加考慮地答應?
你真的懂嗎?什麼是【愛情】,什麼是【婚姻】,什麼是【我】?
我是戰利品嗎?是彰顯你無與倫比人格魅力的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