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些陳年舊事,他早知終有一日,凝萱會知曉,即便他多次警示不許人提,也將陳年舊物封存得乾乾淨淨,然抬頭三尺,加之凝萱越發長大,幾近與素玟越發相似,每每見她,都會提醒自己腦中的愧意不安,她知道,自己也不必再多說。
“你當然,當然對不起她!”
凝萱重複道,這才是事實。然衛老爺身後的衛夫人臉色卻是更加沉重,允荷更是小聲道。
“爹,快報官,快將她送官,咱們衛府就太平了!”
凝萱目光淡淡轉到她身上,允荷嚇得立馬閉了嘴,隻聽凝萱道。
“你知道,我隨時可以殺了你!”
一句話,眾人臉色大變,衛老爺忽得“噗通”一聲跪下,擋在凝萱與那對母女之間,正對凝萱道。
“萱兒,彆再鬨了,你娘親的事,便,便讓為父一人承擔吧!休要再追究她們了!”
他雖不知柳世旌對凝萱何故包庇,然他一聲令下,允荷這般執拗,隻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說不定還會送命。這些年他深知她們積怨已深,卻不想終有今日刀刃相擊一日。
“你如何承擔?”
凝萱長歎道,笑了笑,難道要自己親手殺了他,親手殺死自己的父親嗎!斯人已逝,她並不想追究,如今,也隻是失望,失望罷了!
她凝了眼允荷,然後移開了眼,道。
“在這衛府,最好還是安分守己,否則,隻會白白送命!”
旋即扶起衛老爺,恢複平靜的凝萱仿佛方才之事並無影響,叫人將這三人送了回去。
……
折騰了半個時辰的偏院又恢複沉寂,凝萱並未回屋,隻是將將金瘡藥取了出來,細細塗抹在脖頸之上,有些微疼,也不知養幾日才能好起來。月光下泄,白影隨動,靈澤來到她腳邊,躍上石桌,輕蹭著她胸前,發出“嗚嗚”地喃叫,凝萱摸了摸它。
“還好有靈澤呢!”
白狐雙耳直立,伸出舌頭舔舐她的手腕,毛茸茸的,凝萱笑了笑,眼淚跟著落了下來。
……
擦完藥,凝萱正欲回屋時,卻聽有下人來報,她看了眼天,這個時辰,正要回絕,卻聽來人道,是柳世旌,她話到嘴邊的疲憊咽了回去,起身迎接時,伴著昏昏光影,身著紫衣的男子已搖扇走到了自己跟前,來到這方石亭中。
“所以,這正是衛小姐報複衛布的手段?”
柳世旌沒頭沒腦問道,見凝萱不說話,他便又挑眉,抱歉道。
“柳某也不願這時辰前來,方才在前廳奉茶,無意間瞧了一出好戲!”
凝萱正愣住,難道說,方才這院落中發生的一切,皆被他儘收眼底,那自己和靈澤,豈不是……
“你投蘇布,實在令人費解,如今,柳某才明白啊!”
凝萱抬眸,與他達成的交易,她自會履行,她會跟隨他上京,柳世旌其實不必來這一趟。柳世旌本以為蘇布會反駁,沒想到今日螢光前來拜見,將春貢來龍去脈告知他,舉推凝萱與他上京。
“其實春貢之際,確能幫到衛府,這等榮華富貴,卻不入三小姐眼,柳某當真……”
柳世旌的確對她有些刮目相看,凝萱將桌上藥罐收起,緩緩道。
“榮華富貴,何時有儘呢!另外,凝萱想請……若有機會,還請柳大人相助,凝萱想入織工局一試!”
“你先前不是……”
他保下她,她更是保下整個衛府,婚事許下,凝萱自然要替他做些什麼。
“凝萱入織工局,對柳大人而言,可是百利而無一害!”
也是方才一瞬,凝萱覺得,這地方憋屈得很,就如那織工局,在孫大娘眼中如何繁華殘酷的地處,也比這地方好上萬倍。
“一入宮門深似海,那地方也是,亂花迷眼,難呐,難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