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亭慢條斯理將自己的袖子從他手裡抽出來,道:“你還是不知道的好,否則外間一有傳聞,你便要被我趕去罰跪抄書。”
姬照行啞了,泄氣道:“小氣...不說算了。”
他在床上翻了個個,把臉對著外間,室內一時間安靜下來,就聽見外頭弦歌飄渺,修道之人五感靈敏,姬照行不過略略側耳細聽,就發覺那嫋娜的曲調是自主院飄過來的。
於是他又翻回來,道:“師尊你聽,這秦老爺真是有意思,兒子都死光了,還有興致聽這些靡靡之音!”
沈寒亭不搭理他,將手中書卷放下,揮落了大紅的輕紗幔帳,道:“睡覺。”
這會兒還早,天色不過將將黑透,姬照行睡不著,盤著雙臂枕在腦後,看著沈寒亭四平八穩躺好,瞌上了眼睛。
照明的紅燭映襯著紅紗羅帳,平白添了三分旖旎,耳邊是那絲絲縷縷的管弦輕歌,姬照行無聊之下有感而發道:“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
沈寒亭驀然睜眼,擰眉盯住他。
姬照行這才想起來,他將此處比作歌樓,那師尊不就成了...脂粉英雄...勾欄名將...實在是不知死活!大大地找打!
於是他趕緊滑跪道:“師尊,徒兒口無遮攔,徒兒知錯!”
隻見沈寒亭不過微微動手捏了個訣,窗外忽然嘩啦啦下起了瓢潑大雨,他沉聲道:“很好,接著背。”
姬照行哭喪著臉繼續道:“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沈寒亭道:“想去雨中叫西風,儘管說。”
姬照行聽著仿佛天要下漏了一般的雨聲,“啪”地閉上了嘴,小心翼翼將被子拉高蓋住眼睛,老老實實不吭聲了。
眼前一黑,沈寒亭揮手之間,照亮的幾根紅燭也統統熄滅個乾淨。
姬照行躡手躡腳地翻了個身,在心裡後悔道:我這張嘴,怎麼這麼欠揍呢!
明明好不容易才失而複得的日子,結果回來第一天就惹師尊不痛快...明天一定得想個辦法哄師尊高興...怎麼哄呢...
他就著胡思亂想睡著了。
夢裡他似乎又回到了剛化形下山那段日子——塗山的狐狸完整化形後都要被趕下山,直到長成能過關斬將殺回山上的厲害角色才能重歸塗山。
可他化形的時候隻有十歲,固然天資聰穎,卻在人間難以立足,那天就因為餓極偷了一個饅頭,像隻喪家之犬一樣被賣饅頭的追著打出幾條街,終於昏倒在街口。
再醒過來的時候,他正被師尊抱在懷裡禦劍而行,那張燦若白雪的容顏耀花了他的眼,那雙琉璃色的眸子低垂下來問他,要不要上蓬萊修道。
姬照行急切地正要答應,忽然,像是從師尊劍上跌落,身體急速下墜,他回到了寒聲殿那張妖主寶座上,沒有師尊,沒有蓬萊,隻有他孤寂一人,似乎這才是真正的現實,隻有他一個人,作為妖主,眾叛親離、耀武揚威地做那隻喪家之犬,永墮孤獨地獄——
姬照行猝然睜眼,像離水的魚一樣大口喘著粗氣,半晌,眼前大紅的帳頂才逐漸真實起來,他緩慢地扭頭,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滾進了沈寒亭懷裡,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