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這縣衙之中,一個官吏都沒有,在夢醉看來,此處縣衙不是早已搬遷,就是已經撤除。與其讓夢醉相信他就是雲中縣令,夢醉倒是更願意相信此人是一個喝酒喝傻了的酒瘋子。
夢醉輕笑了兩聲道:“你說你是雲中縣令,為何這縣衙之內,沒有一個官吏?”
邋遢醉漢頓時皺眉,怒道:“你是在質疑本官嗎?本官乃是堂堂七品縣令,你是何人?膽敢這般同本官講話,信不信本官命人砍了你的腦袋!”
夢醉更加確信了自己的猜想,眼前之人就是一個酒朦子,說話做事毫無章法,言行舉止不過大腦。
一念至此,轉頭欲走,與其在這裡浪費時間和一個酒朦子糾纏,不如出去隨便尋個正常路人,詢問新的衙門地址來得直接。
見夢醉不理會自己,邋遢醉漢登時就像被人踩了尾巴的貓,瞬間就炸了毛,怒吼道:“本官都還未將話問完,爾等怎可隨意離去!爾等此舉乃是目無法度,藐視朝廷!爾等亂臣賊子就該被千刀萬剮,淩遲處死才可解我心頭之恨!”
夢醉腳步一頓,心中不禁產生了一絲懷疑,“一個酒朦子居然會說這麼多的成語,要知道在這個時代,讀書的人隻占有很少很少的那麼一點,大多數的普通人能勉強識得幾個字已經很是了不得了,特彆是在這偏遠山縣之中,教育更是奇差,絕大多數的人都是大字不識一個,難不成這人還真是此地縣令?”
夢醉懷揣著滿心疑惑,再次走到醉漢的身前。二話不說,直接掏出了自己的官符,語氣嚴肅道:“縣尊大人,你可識得此物?”
醉漢睜開朦朧睡眼,微微一瞧,頓時腦中猶如一道驚雷閃過,當即就想起身,可沒想腳下一軟,直接就俯跪在地。
夢醉看著他的狼狽,卻是沒有上前攙扶,在他看來,一個能將縣衙做成這樣的縣令,是不值得受人尊敬的。
醉漢狠狠地拍了拍腦袋,強迫著讓暈沉沉的大腦恢複上一絲清明,再次抬頭看向夢醉,不免的露出了一抹震驚,但還是恭敬道:“敢問大人是何人?”
夢醉麵無表情,他算是真的相信醉漢的縣令身份了,語氣平淡道:“本官乃是陛下欽點的丹陽十六縣縣令,勉強算作是你的頂頭上司吧。”
“嗬嗬嗬嗬哈哈哈……”醉漢沒有回答,反而是癲狂大笑了起來。
夢醉不明所以,隻覺得自己的威嚴受到了輕慢,有些不滿地出聲質問道:“豎子何故發笑?”
醉漢用手指指著夢醉的麵容,微微顫抖道:“哈哈哈,這朝廷果真是不想管我們這些人的死活了,委派之人可謂是一年不如一年,到了今日竟是派了一個十四歲的小娃娃過來,當真是連先帝遺詔都不顧了嗎?哈哈哈……”
夢醉皺眉,蹲下身子,看著醉漢那張憤世妒俗的凶惡嘴臉,好奇地詢問道:“縣尊這是何意,莫非是瞧不上本官?本官是年紀如果小,你又如何可知本官是個無能之輩,本官的確是初涉官場,卻也知這官場禮儀,如今你的縣衙都成了這副模樣,你又有什麼資格來說我的不是?”
聽了夢醉這話,醉漢頓時整個腦袋脹大了一圈,神色更顯癲狂,仿佛是要將夢醉整個人生吞活剝一般,可很快又像是一隻泄了氣的皮球,沒了半點脾氣,隻是幽幽歎道:“對啊,誰來又有什麼區彆呢?與其將好的狀元浪費在這窮鄉僻壤之地,還不如讓他們閒置翰林。不過小弟弟,你的字都認全了嗎,就被派過來頂包?”
“頂包?”夢醉表情有些怪異道:“你說我是被派過來頂包的?”
醉漢將散亂在麵前的枯發胡亂地束攏到了耳後,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懶洋洋地解釋道:“那些富家子弟在得知被選上了狀元,就會被委派來丹陽擔任流官,但是他們又不想來這窮山惡水中擔任縣令,就會主動的放棄狀元頭銜,讓一個寒門子弟頂替而上,他們科舉本就是為了搏個彩頭,至於排名他們也並不在意。而且此事也基本成了這幾屆的潛規則,也沒有人會多說什麼,年幼的陛下現在也是點頭默許,現在很多的士子自覺地就將榜眼當作了狀元看待,反而是身為狀元的我們,卻是成為了彆人的酒後笑談。”
醉漢說到這,忽地眉頭一皺,拍了一下腦袋,搖頭說道:“哎呦,搞忘了,你才十四歲怎麼可能會是什麼狀元,小弟弟童生試過了沒啊?”
醉漢絲毫不掩飾語氣中的調侃意味,絲毫沒有一個作為下官的覺悟,還真像是一個鄰家大哥哥逗弄著鄰家小弟。
醉漢看似無意錯言,實則用意不凡。在此為官之人並非都是狀元,三年一大考,十六位流官中也僅有兩位狀元郎,他既是在嘲諷夢醉的才學低下,同時又‘自謙’展示出了自己的功名地位,他雖不是真狀元,卻也是當年的寒門第一!
夢醉臉色一黑,極為不悅道:“縣尊大人,你為官多年這官場禮儀都還未學清楚不成?”見醉漢不為所動,一臉無所謂的死魚模樣,心中也是怒極,看來自己不說上一些厲害的是治不住他了。
“本官,乃是荊湖解元,且是陛下欽定解元。本官的考試文章,曾被陛下朱筆紅批,遊示天下,是為當今士子之榜樣,我這功績比你這頂包狀元可有遜色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