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叔。”
正在關後尾箱的廖叔手一抖,猛地抬首,嗓門就大了,“哎呦!我以為打劫呢,大熱天的你罩個花衣服做什麼?”
端坐在車裡吹著冷氣的顧之意也跟著驚魂一跳。
連洲清清嗓子,“太曬了。”
廖叔關上後尾箱,“這鬼天氣,下個車出一身汗。”
“你太胖了。”
廖叔嘴裡叨了一句:“等著,你小子也會有胖的一天。”
兩人一左一右走到車旁,同時拉開車門。
連洲打開副駕駛的門,一隻腳才要踏上去又收了起來,隻見座椅腳下放著一堆菜。
廖叔:“哎呀,我剛買的,放後麵去。”
他胖乎乎的身子彎下去,一個個塑料袋撿著,最後幾個夠不著,乾脆又丟下了,“連洲,你坐後麵吧。”
連洲無聲望著他。
中年胖子短粗脖子扭出一圈橫紋,“坐後麵和小姑娘聊聊天。”
午後的太陽斜射進車裡,真皮座椅的有一塊三角的光麵,顧之意本來坐在那個光麵之外,聽見開門聲,把帆布包抱在腿上,挪了挪屁股,裸露的皮膚就暴露在陽光裡了。
一條迷彩長腿戳進她的視線裡,很快,迷彩外套被扔在兩人之間的空隙。
廖叔打了轉向燈,車子緩緩往主乾道裡開。
過了好一會兒,廖叔往右上角的後視鏡瞅了一眼,後排中間放著連洲的迷彩外套,兩個孩子悶聲坐在角落裡,隻看見兩個小半身子。
他往後看了一眼,笑問:“小苟,你叫什麼名字了?”
顧之意把腿上的帆布包抱進懷裡,稍稍傾身,“廖叔,我叫之意,之乎者也的‘之’,意思的‘意’,叫我小苟也可以。”
隻要不是“瘸子狗”,她完全OK。
廖叔點頭,“對對,之意,你旁邊那個叫連洲,上回我們都見過了,是不是?”
顧之意瞥了一眼,停留了一會兒,才回複廖叔:“是啊。”
連洲側著三十度角,視線落在窗外,頗有幾分深沉。
顧之意深深懷疑,宇宙流量是不是正在幻想一場萬人演唱會,把外頭的車流人流當做擁躉自己的粉絲了。
“連洲,會不會打招呼?”
連洲這才
轉過臉,濃睫遮蓋一半的眸光,聲音依舊冷清清的,“你好。”
顧之意嘴角牽了牽,“你好。”
好似一個高傲的流量和他的黑粉完成了表麵功夫的外交,兩人各自轉移視線。
廖叔知道連洲的性子,粗嗓子滾出一聲笑,“之意,你往裡坐一點,太陽曬到了。”
顧之意半邊臉正曬得難受,有了這一句話立馬爽快應了一聲“好”,把帆布包放到另外一邊,才要抓那件迷彩外套,迷彩外套就被扯走了。
???
太好了,她還嫌棄呢。
她又往他的方向挪了挪屁股,直到陽光落到腰上才罷休。
奇怪,他真的沒有汗臭味。
顧之意和廖叔你來我往說著話,從她的腿傷說到她家裡的哥哥們,又說到她爸,廖叔又感慨她爸老苟的能耐,九裡青申報旅遊景區,老苟出錢又出力,九裡青能開發到現在這個程度,有他的一份功勞。
“很多年前,我和連總去你家,我記得那時候是冬天,又是晚上,餓死了,那一頓飯特彆難忘,你們九裡青的熏肉隨便蒸一下,炒一下就很香,搭配稔子酒,真是念念不忘啊,可惜這個時候買不到了。”
顧之意一聽就知道廖叔是識貨之人,全然忘了身旁還有一個宇宙流量,一手扒著主駕駛椅背,一手抓副駕駛椅背,臉上帶著濃鬱的笑。
“我們那裡的熏肉用九裡青山上的木頭熏的,手法和彆的地方也不一樣,現在也不是完全沒有,就我們當地自家留著吃,因為有新聞說熏肉吃多了不健康,所以乾脆就不對外賣了。”
“是啊,九裡青好地方,烤全羊也特彆美味。”
顧之意脆生生道:“那當然了,現在很多人喜歡到九裡青吃烤全羊,我們村烤全羊的手藝上過電視的。”
下一秒,左耳灌進一個真真切切嗤笑聲。
她轉過臉,他已經恢複宇宙流量的矜重冷傲了。
老苟教育過她,聽見彆人放屁,要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憋住氣忍忍,畢竟放屁是生理問題,不是人為控製的,誰還不要點麵子。
顧之意深以為然,但,沒有同理心,故作清高又喜歡冷嘲熱諷,那是品格低下,這樣的人該治還是得治的。
她定晴在他臉上,“你笑什
麼?”
又沒吃你家的羊。
連洲頭往後一仰,懶洋洋掀著眼皮看她,“我沒笑。”
她鼻頭一皺,“你沒笑?”
做個敢笑敢當的流量不行麼?
他輕嗤,垂下眼簾抖了抖腿,唇角微微朝下一撇,“九裡青好地方,連計劃生育都沒有。”
……
一頓靜默,廖叔粗壯的脖子在微微抖動。
顧之意垂下眼簾,輕輕咬唇。
幾根劉海散落到她嘴角邊,她拿手捋到耳後,才放手,又掉落下來了,她隨了老苟,有點自然卷,本來打算上大學之前去把頭發拉直的,摔了腿沒去成。
她又把劉海往耳後夾,劉海不長不短的時候最煩人了,特彆是這個時候,無端削弱了她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