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沉默片刻,還是告知了我銀帆樓位置,
“出門左轉,走兩公裡後,進左邊的死胡同。”
聽見這話,我更加疑惑,死胡同?我是去銀帆樓啊,感情他是悲傷過頭腦子糊塗吧,驢頭不對馬嘴的。我擦了把額頭上的汗,輕聲道,
“那個……我是要去銀帆樓A區。”
話音剛落,一道亮光晃進眼裡,我下意識地轉頭看去,是掛一邊的銅鏡折射出光線,這扇銅鏡在遠處隻能看清一個模糊人影,正對著大門。
男人聽見我話,仍舊沉默不語,能聽見的,隻有他沉重的喘息聲。見男人不再回應,我索性打量起了那麵銅鏡。
我來到鏡前,暗黃的鏡麵不湊近細看,根本看不清自己的五官,當我站遠了些,隻見兩團熊熊火焰燃燒在肩膀兩側,鏡子裡的我,就連頭發也燃燒起來,跟澆了燃油似的。
我下意識地拍打兩下肩膀,察覺到不對勁後,我轉頭看去,肩膀上除了夾在破洞裡的小葉片外,啥也沒有,我一拍腦袋,這應該就是葉凡說的陽火,男人能看出我是活人,是銅鏡的功勞。
我踮起腳尖往左一步,透過銅鏡看向椅上的男人,他的身影黑咕隆咚的,頭頂和肩膀無半點陽火。男人顯然不是活人,讓我難以理解的是,他為何還認為自己活著?
鏡子裡的男人,抓著扶手緩緩起身,打破了沉默,
“子時,穿過胡同就能進銀帆樓。”
男人說著,向我遞來一塊手臂,補充道,
“手表你拿去吧,保重。”
還未等我追問,男人對我抱了個拳,又躺回椅上恢複了原來樣子。
我楞了楞,我得在半夜12點穿過死胡同,才能到銀帆樓?這男人特麼是認真的麼?我總有一種被耍的感覺。
我又向男人追問一番,然而他跟沒聽到似的,沒再搭理我。
我有些無語,向男人道謝後便走出超市。如今的我沒有選擇,還是按他說的去試試,找到鄭美蓮了,大不了再向她打聽南嶴村。
我向死胡同方向走去,邊走邊打量男人送的手表。這是塊普通的鋼帶石英表,指針上的時間是17:44分。銀色的鋼帶恰好包住手腕,硬幣大的表盤複古簡約,雖然是雜牌,但總比沒有強。
我整理著腦海中的信息,超市老板認識葉凡,他不是活人,又不願承認自己已死,最重要的是,他超市裡的東西都哪來的?
我又回憶起西裝男說的話,村長無法領導大家,查斯特是新領袖,查斯特如何讓大家脫離苦海?
我隱約覺得,村莊裡似乎有兩股敵對的勢力。
我加快了步伐,了解這村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腳下正是來時的路,誰會想到銀帆樓會在死胡同裡。
我從包裡掏出一包鹵雞腿,還沒等我撕開包裝袋,便注意到了顯眼的印刷,生產日期2023年3月7日......
我看著包裝袋愣在原地,超市裡的包裝有印刷,或許是家人從陽間燒來的,那手電筒和刀具呢?陰間怎麼可能用得到這些?
我越想越覺得蹊蹺,可又想不明白,直到我發現自己走過了頭。
我又往回走去,男人說,穿過死胡同,可死胡同特麼怎麼穿啊?勞資好像被他忽悠了。我正尋思著超市老板有沒有騙我的理由時。眼前一花,見不遠處,有倆青年蹲在路邊。
二人年約十七八歲,蘑菇頭下是黑黝黝的膚色,眼睛眯成一條縫,向遠處張望著什麼,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最顯眼的,是他們的紅色旺仔衣褲,一個巨大的旺仔腦袋印在胸前,穿得特麼跟雙胞胎似的,刺繡豆豆鞋沾滿淤泥,踩扁鞋跟,硬是被當成拖鞋穿。
他們用彆扭的姿勢抽著煙,指尖戳在唇上,燃燒的煙頭對準掌心,不像尋常人的抽煙姿勢,他們倒挺有個性。
無論我在陰間還是陽間,遇見精神小夥,還是會選擇繞路,生怕給自己沾上麻煩。我彆過頭,就當沒看見他們,但餘光卻盯著這倆小夥。
我走了幾步,倆小夥注意到我,他們麵麵相覷,而後雙雙鑽進小巷,待我向小巷看去時,已不見了他們蹤影。我也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東河村的鬼可比他們低調多了,白天都見不著半個人影。
我走了5分鐘,進入男人說的死胡同裡。
方方正正的青綠地磚上蓋了一層泥沙,一條條石凳擺於兩邊,表麵坑坑窪窪,被雨水滴得滿目瘡痍,三米高的磚牆之上,布滿牆裙似的苔蘚,枯葉堆積在牆角,數隻咬人的大螞蟻從枯葉裡鑽出。
這條胡同大概十來米深,倒挺陰涼。
往裡走到底,胡同三麵都是磚牆,在最深處的左邊磚牆上,有道緊鎖的木門,似乎是彆人家的後門,木頭都已腐朽,脆弱不堪。
我心裡問候著超市老板家人,穿過死胡同?他是想讓我半夜十二點撞牆嗎?或許他隻是打發我,根本不想告訴我位置。
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勁,超市老板忽悠我也就算了,還讓我在超市裡零元購,這也不像歹徒的作風,而且也沒有理由。
我看了眼腐朽的木門,心想還是不踹了,又看了看時間:6點5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