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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內情的美和子咳嗽了好幾下,抹掉了嘴角嗆出來的奶。她想要長高,所以每天定時定量地喝牛奶。

優子怔了一瞬,回道:“也、行?”

黔已要走進人類的視線,寺崎緊急地給她補習了一點人類的功課。夜月表麵興致缺缺,耷拉下的耳朵,掀開了一條縫。

聽說此事的夏目拉上美和子過來,商量著帶上她和黔已去買幾身人類的衣服。

顯出身形的黔已,乖巧地衝著美和子微笑。

美和子捂住嘴巴無聲尖叫,眼睛雪亮。妖怪!她心心念念的、好看的、帥氣的漂亮姐姐!

美和子拉著黔已,興衝衝地奔向最近的大商場,裝點了一番後,陷入艱難抉擇當中。

“你喜歡哪件?”拿著兩件長裙子的美和子深呼吸詢問。

黔已打量了一下,隨手挑了一件。

寺崎瞥向寥寥無幾的已選衣裳,道:“可以買多點,換著穿。”

用妖力凝出的衣服不是不能穿,但那隻是幻象。不用洗衣服的黔已,會遭到優子的懷疑。

得到了鼓舞人心的話語,美和子一頭紮進了服裝搭配的汪洋,沒兩三個小時出不來。

寺崎和夏目等在一旁,不時給出了一點小建議。

哪裡來的一家人,顏值高,性格還好。導購捂住心口,秉持著職業操守,微笑地推薦了更多的衣物,旁敲側擊地暗示著,要不要看一下我們的男裝呢?

想要裝點娃娃的人,就此多了一個。

導購們賺足了提成,笑容燦爛地告彆:“感謝您們的光顧,歡迎下次再來!”

衣服多點,總不是什麼壞事。四個人拎著滿手袋子,隻有一個人陷入了思索。

得到了人手幫忙的優子,回想著依舊忙碌的日常,痛並快樂地大手一揮,將旁邊的一棟房子買了下來,計劃著打通院牆,再裝修一番,擴大店麵積。

裝修隊緊趕慢趕,在聖誕節那天,優子的店煥然一新。

院子裡張燈結彩的聖誕樹看著十分喜慶。細小的雪從布著繁星的夜空落了下來,也許是聖誕老人趕著送禮物,麋鹿氣呼呼導致的。

美和子掛上了襪子,“聖誕老人”悄悄地靠近,放下禮物後,靜靜地離去。

寺崎戳了一下關上房門的夏目背部,問他:“我怎麼沒有聖誕老人送的禮物。”

夏目回頭拉著寺崎走遠,邊說:“你要什麼嗎?”

寺崎回答他:“我要你平安,以及快樂。”

“最好每一天都是。”

第 67 章

如果想要得到什麼, 就該付出相應的代價。越珍貴的東西,付出的代價隻會越大。而對於“珍貴”的定義,切實地藏在每個生命的軌跡裡。

聖誕節過後沒幾天, 會迎來新年,學校也會放起小長假。

下午, 寺崎有藏對著鏡子, 拿起大剪刀一哢嚓,給自己一下就剪成了齊耳短發。

他拎起滿手的長發,打量了一眼。放進法陣的中央, 攤開卷軸低聲念誦了一句咒言。

不過短短一瞬間,驀然騰起的紅色妖火, 將其焚燒殆儘,留下的黑灰隱隱扭曲成了一個破碎的符號。

房間裡傳出一聲歎息。

不止是延長壽命,連獲得健康,術法也近乎無法起作用。前人的無數研究, 已經證明了這一點。如果人類能從妖怪世界獲得足夠的正反饋,妖怪也就不會一直安生地活在另一個世界, 不被大多數人類所知曉了。

明知99%會失敗還去做, 他是傻了嗎?寺崎憂愁地想, 他以前也不是有一點概率就會去做的啊, 起碼概率得過半吧。

寺崎收拾了一下殘留的法陣痕跡, 若無其事拿上夏目的鴨舌帽一戴,下了樓。

辦事靠譜的黔已,成為店員有一些時日了。端起盤子輕鬆自如應付人類的樣子, 看起來比他還要熟練。

夜月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居然顯出身形,揚言要充當店裡的“吉祥物”。虧得優子他們縱容, 才讓它在店裡亂竄,還被不同的人類投喂。

“呀!好可愛!”

有女生望著精準接住拋擲物的小黑豬驚呼。

寺崎判斷不出到底哪裡可愛,但他選擇尊重。

“阿姨,我出去剪一下頭發。”

聽見聲音,收銀台後的優子轉過頭,看見突然大幅度縮水的頭發嚇了一跳,連忙向他推薦理發店。

“怎麼突然要剪頭發了啊?”優子好奇地問。

“很早就想剪了,太長了,不太方便。”寺崎隨口答完,縮回了頭,走向偏門。

徒留優子心存疑惑,為什麼有藏突然就自己剪了頭發。

昨晚下的小雪,現在基本都融化了。尤其是人類活動頻繁的地方,清理地一乾二淨。臨近新年,聖誕樹上掛滿了紅果實和祝福的卡片。

寺崎環視過周圍的景象,邁動步伐,走入街道。

霧藍的天空下,所見到的世界,同雲朵一般祥和。

他那還在學校裡的男朋友,正在做什麼呢?寺崎猜,大概在和人類“相親相愛”吧。平安夜帶回來吃不完的蘋果,優子給做成蘋果派分了,聖誕節也收到了一堆的賀卡。

*

得益於家裡出現的“親戚”,夏目貴誌感覺自己在學校裡出了名。

堪比模特雜誌裡的人,出現在身周後,不僅朝氣蓬勃的同學組團圍觀,老師也打趣他,說他家基因真優秀。

夏目想歎氣,因為他和現在的家人都沒有血緣關係。

“夏目,你過年要去神社祈福嗎?”風早裕平向他詢問。

夏目點頭回:“每年都要去的。”往年就算他不去,美和子也會拉著他去。

風早挑眉,問道:“要不要一起去?”

他身側的同學目光殷切地一同邀請,夏目到底沒好意思拒絕。

“漂亮表妹也會去嗎?”橋本幸太圖窮匕見。

橋本是他們班的班長,平時戴著一副方框眼鏡,不說話的時候,看著很穩重自持。麵對熟識的人,性格有些跳脫。

風早一肘子襲向他的腹部,橋本捂著肚子嚎叫了一聲,“乾嘛啊,我就問一下。”

夏目有些無奈,知道黔已妖怪身份的也就幾個人,並不包括橋本在內。

“她大概不會去的吧。”夏目猶豫著回答,似想到了什麼,又答:“大概會和我妹妹去。”

橋本眼眸微亮,說:“那把你妹妹也叫上一起吧,我也有妹妹來著,都帶上。人多熱鬨,祈的福更靈。”

風早:“沒有這種說法,幸太。”

“胡說。”橋本道,“人一多,神明才會從沉睡中醒過來,回應請求。”

風早:“也沒有這種說法。”

橋本繃起臉,“你又不是神明,你怎麼知道。”

家族留下的書籍裡,都寫著呢。風早想著,笑道:“按你這樣的說法,神明會很忙的。哪裡有神明會回應每一位信徒的請求啊。”

橋本扶了一下眼鏡,據理力爭,“所以祂會選擇最忠實的信徒,實現他的願望。”

夏目望著兩人一言一語地開始吵起來,更加無奈了。打圓場道:“神明聽到願望後,會酌情考慮能不能實現的。”

兩人同時看向夏目,風早若有所思。

橋本想了片刻,道:“那我許個簡單的願望。”

對人類來說,最簡單的願望,神明也會因此為難。夏目不曾向神明說出願望,儘管附近山上那座神社的神明,他每年祈福的時候,都會見到。

放學鈴聲響起,學生如鳥雀歸巢四散。

照例參加完社團活動,夏目背著包慢悠悠地往回走。

走過一個拐角,走出了三米,身後傳來略顯急促的腳步聲,隨之,腦袋被迫反戴上了一頂帽子,停住了腳步。

“夏目,你在想什麼啊?低頭想得這麼入神。”

寺崎錯步上前,眯起眼笑,一頭隨性的烏黑短發,少了長發的柔和,看起來氣質更加乾淨了。

夏目一愣,倏然笑開,說道:“寺崎好像變成高中生了。”

“我本來就是這個年齡。”寺崎說。

“是感覺。”夏目抬手比劃,“就是,原本那麼長的發,我很多同學都猜你是從藝術學校畢業的大學生,來我家暫住的。”

寺崎眨了眨眼,沉吟道:“聽起來,我好像長得比較著急?”

夏目笑著解釋:“是因為寺崎不用上課,所以他們都不猜你是同齡人。”

寺崎明白地點頭,夏目問:“你是在這等我嗎?我都沒注意到。”

“嗯路過。”

寺崎說,“我跟著一個妖怪過來的,跟丟了,正好看見你們學校放學了。”

“什麼妖怪?”夏目好奇問。

“幽靈一樣,形體稀薄的妖怪。”寺崎答著,“看著有點奇怪。”

夏目想了片刻,搖頭,“我好像沒見到。”

寺崎一指他身後,說:“我就在那杵著,你都沒看到。剛剛在想什麼呢?”

夏目乾笑一聲,“我同學約我去祈福,我在想怎麼和你說。”

“想去就去,我又不會攔著你。”寺崎放下手,語氣平靜。

可是最近的這段日子,寺崎都沒怎麼出過門。夏目觀察著他的神情,問道:“要一起去嗎?”

寺崎垂眸,散漫地答:“不想去。”

他邁開腳步,夏目跟了上去。

“你不想交朋友嗎?”夏目有點著急地問。看起來很快從箱崎老先生離去陰影裡走出來的寺崎,他總覺得好像緊緊地關上了對其他人類的心扉。

“你想我交朋友嗎?”寺崎反問著。

夏目點頭應了一聲,“寺崎好像沒有朋友,我有點擔心。”

寺崎側頭看他,輕笑說:“你就是我朋友啊。”

“朋友、戀人、家人,都是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身兼多職的夏目噎住,抓起他的手腕,認真道:“除了我之外呢?就沒有了嗎?”

寺崎安靜地看了他一會,琢磨一番說:“優子、美和子,黔已和夜月?”

夏目鬆了口氣,道:“過幾天和我們一起去祈福吧。”

“一定要去嗎?”

“嗯。”

……

新年的前一天晚上,前往神社參拜的人,擠滿了上山的鳥居。

一乾人穿著和服,抬頭望著那人龍長歎。

“人真多啊。”風早出聲感慨。

“這裡的神社,傳聞在鐘聲敲響的淩晨許願會很靈驗。大家都想到一塊去了。”

“偶遇”的荻原佳代提議道:“等會再上去吧,先在附近逛逛,有很多小攤呢。”

橋本幸太抱著滿手的小吃,問黔已:“那個,你要吃點宵夜嗎?”

黔已含笑地輕搖頭,正準備拒絕。

身形嬌小的橋本早苗不客氣地上手抓過三根烤串,鼓起臉,直接往三位女孩子麵前舉,喚道:“姐姐,好吃的,吃!把我哥哥吃窮。”

美和子笑了笑,道:“謝謝早苗。”

她身側的朋友,也笑著道謝。黔已就斂眸接了過去。

橋本早苗叉起腰恨鐵不成鋼地望了哥哥一眼,得到了橋本幸太感動的回應。

夏目觀察邊緣站著的寺崎,順著他的目光望向僻靜的山林深處,問道:“在看什麼呢?”

寺崎回了神,私語道:“那個幽靈一樣的妖怪,在裡麵。”

夏目抬眸,問道:“你讓夜月去追了嗎?”夜月剛剛還在的。

“我讓它先跟著。”寺崎道,“它會小心地不被發現的。”

一行人決定在附近閒逛,寺崎和夏目慢慢地脫離了人群,走進了山林。

風早回頭望了一眼,荻原掃了一圈問:“他們人呢?”

風早聳肩,“約會去了吧。”

和妖怪。他在心裡補充。

夜晚的山寒涼,越往深處走,越僻靜。

夏目有些奇怪,“你找那個妖怪乾什麼?”

寺崎拉著他往前走,邊說:“它身上的氣息,我很熟悉。”

夏目默了默,忽然問道:“你是不是已經在脫離人類世界了?”

不說是用眼睛見到,而是用氣息感知妖怪。

寺崎一頓,“嗯,再過幾個月,就回到半妖化的狀態了。”

遠方忽傳來一道細微的聲音,寺崎加快了腳步。

走了兩分鐘,林間冒出的一小片空地上。漆黑的大豬曲著前腿,壓住了一道透明化的身影。

“你們好慢。”夜月說。

寺崎淡道:“你動手挺快。”

被製住的妖怪,聽到聲音望向來人。

對上目光的夏目愣了一下。

穿著印花襯衫的妖怪,姿容清雋,目光十分平和純淨,像是不小心迷路的普通少年。

第 68 章

“可以先放開我嗎?說實話, 我感覺快要消亡了。”

蒼白發色的妖怪聲音虛弱,形體碎片式往外飄出零星的微芒。

夜月瞥向寺崎有藏,得到許可後, 鬆開鉗製,“砰”的一聲, 瞬間縮小了體型。

妖怪揉著磕到的後腦, 坐在了草地上。

真的好像人類啊,這個妖怪。夏目想著,聽見寺崎不解的詢問。

“為什麼你現在還能活著?”

熟悉的, 處在界域之中的氣息。不被兩界容納的生命,宛如幽靈一樣出現在了眼前。寺崎觀察著妖怪, 擰眉陷入深思。

妖怪見他們似乎沒有攻擊的欲望,望向夏目,心事重重道:“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山神大人告訴我說, 是因為一個和你很像的人類。”

夏目微愣,思索片刻, 蹲下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銀。”銀如實道, 又問:“你見過嗎?我的名字, 有留在一個小本子上。”

寺崎轉頭看向夏目。

夏目點頭道:“你見到的那個人類, 恐怕是我外婆。”

“你有在友人帳上落下名字。”寺崎若有所思, “所以前幾天,不是我的錯覺,你就是在找夏目。”

銀點了點頭, “我在找回名字, 但是我無法靠近那間房子。聽附近的妖怪說,住在裡麵能看見妖怪的人類, 也叫夏目,所以就找去了學校。”

銀覷了一下散發著恐怖氣息的人,沒有說下去。當時發現身後跟著的危險分子,聯想到山裡的妖怪說外麵的妖怪都很危險,它心驚膽戰地就連忙跑了。後來向其它妖怪一打探,又被勸言,那個像妖怪的人類很危險,不要靠近。它就在這山上糾結了好幾天,要怎麼接近那個叫夏目的人類

突然出現的大妖怪按住它的時候,銀還想著,這次真的要被吃掉了,山裡的大家寄托在它身上的期望,要不能實現了。

結果,大妖怪隻是讓它不要動,似乎沒打算吃它。可能它真的沒什麼營養吧。銀默默地想。

“我外婆已經不在了,所以我繼承了友人帳,但沒帶在身上。”夏目有點不好意思地說著。

銀愣了愣,距離它上次見到夏目玲子好像也才四十幾年,結果人類消亡得比它還要早。

銀道:“沒關係,你願意還給我就可以了,我可以再等一等。”

“但是如果可以,夏目大人,我可以再提一個無理的請求嗎?”

寺崎斂眸,一道蹲了下去。

銀肩膀僵硬了一瞬,快速說了個地址,接道:“我就住在那裡,因為要走名字之後,那個人類再沒有出現過。山裡的大家有好多都想要回名字,所以托我帶信過來了。”

它從懷裡拿出一張保存完好的信封,雙手遞出道:“這是大家給你外婆的信,請代為接收吧。”

夏目借著月光,拆開來看。寺崎和夜月一左一右地探頭望著。

滿是塗鴉的紙張,歪歪扭扭地仿照著人類的語句書寫著信息,但裡麵不是在說,妖怪們想要回自己的名字。而是有關於銀的事情——

夏目大人親啟:

我是淨守山的山神——伏諭。如果你見到了這封信,那應該也見到銀了。

不知道你對它還有沒有印象,銀是我用妖術維係生命的孩子,觸碰到人類就會死亡。我們曾立下契約,會替我尋找到辦法。幾十年過去了,現在才匆匆找上門催促,十分抱歉。

但現在已經來不及了。你也見到了,銀已經觸碰過人類了。它已經消亡過了一次,我雖然借用妖術再次複蘇了銀,但它的生命,短暫到能看見儘頭。它是個心地善良的妖怪,你當初也很喜歡它,才會讓孱弱的銀也留下了名字。所以我想請求夏目大人,更換契約內容,尋找能讓銀活下去的辦法。

另,近來的一段時日,山上來了很多實力強大的妖怪。夏目大人如果感興趣,可以久違地來和山裡的妖怪們敘敘舊——

讀完信,兩人一妖望向銀的眼神,一致的意味深長。

哪裡是在要回名字啊,這是為了救銀,要再送妖怪的名字供人類驅使啊。

銀心裡發毛,笑容僵硬,小聲道:“是信有點看不清了嗎?抱歉,我來的時候,不小心淋了一場雨。”

夏目和寺崎對視一眼,折疊好信,搖頭道:“沒什麼問題,我有空會過去把名字還一下的。”

寺崎琢磨了一番,想通了什麼似的,對銀說:“你知道的吧?你很快就會消亡了。”

銀現在和他的情況有點像,均是由長輩強行拉回來的生命。隻是他是人類,而銀是妖怪。

銀垂著頭,額上的發絲半掩住神色,低道:“我知道。山神大人和我說過,等我要回名字,才可以成佛。”

它想要安心地往生啊。寺崎凝視著銀,心下思索。

籍由術式維係的生命,像水晶球一樣精致和脆弱,從高處落到地麵,霎那間就會四分五裂。伏諭作為神明,有著奇特的術式並不奇怪,但恐怕付出的代價也不低。

銀無法接觸人類,無非是因為之前施展的術式薄弱,不夠強大,才會輕易被人類破壞瘴氣的平衡。

耳提命麵警告過,還不小心接觸到人類的銀,恐怕讓山神大人很傷心吧,就像他的老師罵他是“瘋子”的時候一樣傷心。

寺崎彎起眉眼,聲音含笑地好奇問:“你想活下去嗎?”

絲毫不帶陰霾的笑容,夏目望著,也笑了起來。寺崎現在想救銀,就像在救自己一樣呢。

銀呆愣了一會,驚喜道:“我還能活嗎?”

寺崎沒有直接回答,歪頭笑說:“不要輕易放棄生命啊,那可是非常珍貴的事物啊。”

*

留著夜月暫時照看銀,寺崎和夏目原路返回。

夏目輕問:“寺崎有辦法救銀嗎?”

寺崎沉吟道:“要先研究一下它身上的術式,可能要去見一下山神大人。”

“時間來得及嗎?”夏目有點擔憂,銀看起來真的很虛弱,說它是幽靈一點也沒錯。

寺崎:“銀身上隻掛著兩道術式,你先彆把它的名字還回去,不打破術式的平衡,估計還能維持一段時間。”

“嗯。”夏目說,“我都不知道要怎麼還。”

寺崎默了默,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應該有留下對應的咒言吧。你外婆就沒留下其它東西了嗎?”

夏目思考道:“回去後,我再找一次吧。”

“我和你一起找。”寺崎回他。

夏目笑著應:“好。”

森林的僻靜和幽暗截止到人類傳來喧鬨聲音,亮著白光的燈籠掛在紅色的木架子上。踏出草地,便走進了泥石鋪砌的平整道路。

“啊——”

“大家,這邊!我找到哥哥他們了。”

對麵的美和子和黔已拿著粉色棉花糖,笑意吟吟地揮手。

混雜的人群中傳出一道熟悉的聲音:“居然輸了。我的錢包,嗚嗚。”

清晰聽見的寺崎挑眉對夏目神秘兮兮道:“好像在玩找我們的遊戲,美和子帶著黔已作弊。”

夏目抬眸望他一眼,好奇問道:“贏了會怎麼樣啊?”

“等一下就知道了。”寺崎看向黔已。

二十分鐘後。

“要願賭服輸啊,哥哥。”橋本早苗小大人模樣,安慰地拍著橋本幸太的脊背。

橋本幸太沉痛地合起錢包,道:“早苗,借哥哥點零花錢吧。”

橋本早苗歎著氣,拿起脖子上帶著的小黃鴨零錢包,大度地挖出部分小錢錢交給了橋本幸太。

得到了幸太感動的回應,“哥哥回去後,會雙倍還給你的。”

黔已猶豫了一會,忍痛不再停留每一間路過的攤位。

美和子一口咬下章魚燒,含糊道:“我好像飽了。”

“啊?這麼快?”她同學有點迷茫。

寺崎和夏目站在後麵,竊竊私語。

“所以說,輸了就得負擔她們今晚的宵夜呢。”

而黔已的胃,大概通向了無底洞。它最近對於人類的食物很好奇,吃得比夜月還要多一點。

“夜月知道了大概會羨慕吧。”夏目忽道。

寺崎微愣地轉頭,“會嗎?”

夏目悄悄告訴他,“黔已每次都和夜月說很多事情,然後夜月就覺得它也可以。”

“哈。”寺崎笑出聲,“怪不得總會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夏目笑而不語。

荻原佳代收回留意的餘光,安靜地垂下眸。

“為什麼要跟過來啊?”身側的風早裕平瞥著她,平靜地問。

“偶遇啦。”荻原撐起笑臉。

風早定定地看她,荻原垮下了臉,半晌才道:“我想多看看他們,說不定就能死心了。”

風早驚奇道:“看不出來,你還挺專情。”

荻原瞪了他一眼,無力道:“喜歡這件事,我很難跟你講明白。”

“因為我自己也不明白了。”

荻原的尾音藏進風聲裡,飄出了很遠的地方。

寺崎望著夏目想,不止是人類弄不明白,他也一樣。

情緒太過複雜,懂也不懂,控也控不住。不過好像把這些弄得一團糟也沒關係,他難得糊塗,也懶得去算了。

將近淩晨,他們隨著人流,走過鳥居,前往神社祈福。

往參拜的箱裡投入硬幣,當啷兩聲響。再搖上一旁的鈴鐺,敬告神明。

鞠躬、拍手,誠心閉目默念,躺在屋頂上的神明就聽見了人們的心願。

它睜開眼睛,望向站在參拜箱前,再次鞠躬的兩人,悠悠歎道:“今年,也沒有想許的願望嗎?”

寺崎瞄向一側的夏目,在他看過來前,收回了視線。

“哥哥,我們去抽簽吧!”美和子一手拉著夏目,一手拉著寺崎,笑著往前走。

夜風冷清,捂住的手心熱乎。

一行人為抽出來的簽或喜或悲,寺崎有藏低頭望著自己的簽,神色柔和。

“夏目哥哥是中吉誒,黔已姐姐大吉,我也是,嘿嘿。”美和子笑得沒心沒肺。

“寺崎哥哥呢?”

“小吉。”寺崎將紙條遞了出去。

美和子將紙條樂嗬地都放到一塊,朗聲道:“齊了。”

上山慢,下山倒快。走過相同的一段路,人也漸漸揮手告彆。

美和子走累了,玩困了,就趴在黔已的背上睡著了。

寺崎望著前方的安靜,輕聲問夏目:“你不許願嗎?”

夏目溫柔笑著,“感覺沒什麼要許的願望,現在的生活已經足夠好了。你呢,許了什麼願望?”

“夏目真容易滿足呢。”寺崎笑了笑,說:“我也沒有許。”

“是嗎?”

“是啊。”

寺崎牽起夏目的手,眉眼如初,聲音含著笑意:“我們都沒有許願,算不算心有靈犀。”

“算啊。”夏目眼一彎,回他,“男朋友。”

第 69 章

在所有群體的社會關係中, 人類的社會關係,是我認知裡最複雜的,也遠超於其它群體。通過深究一個人, 可以延展出極為繁複的人際關係網。

因為隻要人與人有所接觸,他們的關係, 就可以被下定義。

有了定義, 就可以搜索到無數可以參考的行為準則。

人類條條框框的規矩,其實和我沒什麼關係。隻是因為和那個不知道具體內容的仿生人考試,可能有點關係, 我才儘量參照著他們的行為舉止。

本是如此。

男朋友,即是戀人之間的一種稱呼, 也是一個身份的表述。

對我來說,戀人關係,本也是需要不斷參考他人行為,運用社交技巧, 儘力維護的一種人際關係。

但可能這份關係,其實並不需要我過多的思考。該思考的, 應該是我男朋友。

因為我是一個, 就算做出什麼離譜的事情, 他也不該感到奇怪的非人類。

正如此時, 夏目貴誌相當淡定地拒絕了非人類共浴的邀請, 哢嚓一下鎖上了浴室門。

要洗兩次,男朋友真不怕麻煩啊。寺崎有藏搖頭想著,調轉腳步, 拿出冰箱裡凍好的冰塊, 順手拿起一瓶梅子酒,走向客廳。

翻轉桌上的玻璃杯, 倒出冰涼的梅酒。

棕黃的酒液,四四方方的小冰塊,在玻璃杯裡折射出清透的光,映著模糊的半道人影。

“你要喝嗎?”迎著觀察的目光,寺崎禮貌地詢問了一下。

銀比他還禮貌,“謝謝,但是不用。”

寺崎抬眸望它一眼,拿出又一個玻璃杯,倒了淺淺半杯,放到銀的麵前。

“甜的,試試看。”

既然這樣,那先前為什麼要問它要不要。銀不太明白地伸手碰了碰溫涼的玻璃杯。

夜月拿起空了一大半的酒瓶子,噸噸猛喝。

寺崎抿了一口,微酸,也不是很甜。

酒精會影響人類的思考能力和行動能力,對他產生的效果低微。但夏目每次都不讓他多喝,還拉著夜月作為監督。可是,作為式神的夜月,怎麼會私自叛變他呢?

“依靠術式維持的生命,你應該清楚有多脆弱。”

寺崎冷不丁開口,銀愣了一下,垂眸說:“我知道。來的時候,山神大人就讓我小心不要使用任何妖術。”

寺崎笑了笑,輕道:“那你為什麼會不小心碰到人類呢?”碰到人類,等於自滅吧,銀不可能不明白的。

銀睫毛顫動著,聲音低沉,回他:“參加夏日祭典的時候,有路過的小孩子摔倒了,我就扶了一下。”

寺崎沉默片刻,語氣古怪,“你分不清妖怪和人類嗎?”

銀扯動了一下嘴角,笑意淺淡。“可以,隻是沒想到會有其他人類混進妖怪祭典。”那種下意識的舉止,根本沒有經過大腦思考。

夜月感到莫名其妙,望了過來,道:“你有這麼弱的嗎?”

“就是說啊,這種性命攸關的事情,在發覺不對勁的時候,你完全來得及縮手吧。”寺崎眉眼微彎,笑意不達眼底。

銀安靜了一會,端起梅子酒,喝了一大口,露出苦笑。

“我可以縮手,但是下一次,可能就沒有勇氣再碰到人類了。”

“你不是也有喜歡的人嗎?應該也知道吧,人類的溫度有多麼溫暖。”

“我隻是和喜歡的人類逛祭典的時候,一時衝動,做出了一件有點蠢的事情而已。”

從沉睡中醒過來的山神大人,已經對它生氣過一次了。

銀笑著,說:“我並不後悔觸碰人類。”

它銀白的眼瞳裡,是苟延殘喘的生命,想要追尋一次溫暖的孤勇。便如那飛蛾撲向火的那一刻,亦不曾會恨那光將它焚儘。

“像火一樣漂亮的生命力。”寺崎舉著玻璃杯,透過半瓶橙黃的酒液,望著晃動的身影,微笑地讚歎。

夜月搖頭,心道愛情真的會蒙蔽雙眼,它一點也不想懂這些軟弱的人和妖怪。

夏目半濕著頭發,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客廳裡隻剩下一個人了。他掃了眼桌上的半瓶酒,裝著酒的玻璃杯,問道:“你給銀喝酒了?”

寺崎撐起手笑,“對啊,它和我講了個小故事,想聽嗎?”

夏目望著寺崎,點了點頭。雖然有點晚了,但是他還是想要知道,能讓寺崎露出三分愁緒的事情。

寺崎拉著他在身側坐下,推了推杯子,道:“陪我喝一杯?”

在兩個月前,寺崎沒在他麵前喝過酒。夏目低頭望了眼,又抬眸看向寺崎。

寺崎現在就像個在地裡刨坑的雪狐,看似純良,不知道在坑裡埋了什麼東西,半遮半掩地等著人去看。而他會好奇地踩著雪地當麵走過去。

夏目歎了一聲,說:“你給我少喝點。”

寺崎眉開眼笑的,點頭應:“知道了啦。”

冬天的月,清高地掛著,星和雲總和它隔了很遠的距離。月亮似乎永遠都在那裡,所以有人會向它奔赴。

寺崎慢悠悠地和夏目講述銀的故事。

在生活純樸的妖怪,遇到了同樣善良的人類,分不清是哪個先動了心。於是想要更多的接觸、更多的陪伴。可是呢,妖怪不曾開口挽留,因為人類有自己的家人、同伴,會被各種事情絆住腳步。他想要人類開心,而忘卻了自己的初心。

他是一個妖怪啊,人類如果沒有遇見它,說不定會找到更好的,可以陪伴一生的人。

銀覺得不該這樣下去了,喜歡的人類,已經被它絆住了腳步。向人類告彆之前,銀邀請了人類參加妖怪的夏日祭典。

給自己留下最後的回憶,便驅趕人類走遠吧。銀這樣想,然後,混進祭典的人類小孩,給它創造了一個很好的機會。

銀可以擁抱溫暖的人類,而人類也不會因此感到愧疚和自責。它會留在人類的記憶裡,經久不散,直到人類徹底忘記它。

“你覺得人類有一天會忘記,那個妖怪嗎?”

寺崎直勾勾地望著人類,像是在問:你也會永遠記得我嗎?

夏目睫毛輕顫著,說:“白月光和紅玫瑰,最終都會變成人類心口的蚊子血,碰一下傷口就開始疼。”

“你應該不會讓我落到那種地步吧。”

夏目半抬著眼看他,聲音低低的,有點不太自信。

“我又不是銀,也不是沒有腳的植物。”寺崎笑著否認,倒空了酒瓶子。

“如果你在等我,那麼我會向你靠近。但如果你走了,也管不了我接下來要做什麼。”

“現在,我可以親你嗎?”寺崎歪著頭,輕笑了一聲,彈了一下半滿的玻璃杯。

“叮當”一聲,響在耳朵裡,穿透了心臟。

梅子酒顫動著,波紋一圈圈蕩漾。

夏目耳垂、臉頰暈著淡淡的色彩,點了點頭,低聲說:“可以。”

“男朋友。”尾音繾綣起另一顆心臟,他們分明是可以肆意親吻彼此的戀人。

寺崎抓起杯子,喝了一小口,捧著夏目的臉親了上去。

沒有放冰塊的酒液,在口腔裡彌散出味道,半酸半甜,混著殘餘的情緒,將人類拉進感官的迷夢。

人類在親吻的時候為什麼要閉上眼睛呢?寺崎有藏想過答案,也許是羞愧於見到麵容;也許是視覺和觸覺的信息過多,人類無法很好地處理;也許是可以更專注地投入享受……每一個,都不能很好地勸服自己閉上眼睛。

想要看見,想要靠近,想要觸碰,想要得到,來自於喜歡的人類,全部的注意力。

但是,還想要追逐人類。從他身上學到的,好像比其他任何人的記憶還要深刻。

寺崎閉上了眼,不輕不重的力道,碾磨著嘴唇。宛如一頭小小的幼獸,隻會用舌尖尋找吸引自己的地方,再微微用力地吮吸。

氣味、聲音、觸感,閉上眼後,知覺仍然清晰。

囫圇一吞咽,喉結滾動了一下,他移落手摸上夏目的脖子,引出了一聲喘息。

莫名地,寺崎從些微的梅子酒裡感覺到了十足的甜味。

夏目的胸腔起伏著,不穩到略顯急促的呼吸交替了出去,熱度像往腦海裡放進泡騰片,咕嚕嚕地作響,沸騰成了一片空白。

明明伸出手是想要推拒,卻下意識地先攥住了一片衣角。習慣,有時候會違背人的意誌,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用了一點力氣,像是想要填滿心腔般,將人抱住了滿懷。

情緒藏進行動,言語不明不白著,不清不楚,失去了該有的效用。

從窗外,飄進一聲鳴笛,渾然的腦子似乎清醒了許多。

寺崎撐著夏目肩膀,低頭看他。從緋紅的嘴唇吐出微啞的話語:“我明天帶著銀走了,你不用跟著。”

夏目眨動眼睛,問道:“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可能一兩天,也可能會很久。”寺崎笑了笑,“具體時間,要看是什麼樣的術式,但我會儘快,儘快地回到你身邊。”

他做出承諾,夏目鬆開手,應了一聲“好”。

寺崎牽住他的手,湊近他的肩窩,低道:“要我幫忙嗎?”

夏目偏過頭,耳垂紅了個徹底,眼神閃躲,悶聲道:“不用。”

“這樣啊。”寺崎的聲音透著遺憾,夏目心底縮了縮,鬆了口氣。

微涼的水意忽地浸濕了前麵的衣衫,夏目愣了愣,望向一臉淡定傾倒玻璃杯的寺崎。

掛在杯口的酒液,連成珠子往下掉進起伏的腹部,流連地順著衣服的褶皺滑落,冰涼又黏膩。

寺崎溫柔地笑著,放下酒杯毫無歉意地說:“哎呀,我都快走了,男朋友真是不讓人省心呢。”

“作為賠禮,我幫你再洗一次吧。”寺崎笑意吟吟的,露出了狐狸尾巴。

夏目咬了咬牙,揪起濕透的衣服,恨道:“你彆後悔。”

寺崎偏頭笑了下,低聲說了句話,將他拉了起來。

他的男朋友是個有點麻煩的人類,身體脆弱、心思靈敏,很容易就會受到傷害。但寺崎有藏一點也不介意,因為他貪戀那溫暖的懷抱、心底的柔軟、包容的目光,所以他會從身到心,好好地照顧男朋友。

笹原優子和美和子搬去了隔壁的房子,但是夜月和黔已,還留在這邊,和他們隔著好幾道牆。水聲模糊不清,掛在牆上的鏡子朦朧一片,溫熱的氣霧向上飄著。

要照顧人類的心情實在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寺崎對此感到有些為難和棘手,他理論豐富,實際上並不擅長此道。所幸男朋友也是個菜雞,看不出來他心裡發虛。

沒關係,他們有很長的時間。可以慢慢來,也可以慢慢地驗證和學習。

但是夏目不這麼想,他有點惆悵和怨念,垂眸問道:“你怎麼敢說我性冷淡啊,你才是沒反應吧。”

東窗事發,寺崎尬笑地擦了擦手,說:“我不太能理解這種感覺。”

情感笨蛋嘛,頂著Lv99的等級,實際是Lv1,他怎麼就忘了呢。夏目想著,歎了口氣。他伸手拉著寺崎過來,十足耐心地試圖讓寺崎的等級提高一點點。

通向成功的道路,有些艱難,還伴隨著磕磕碰碰,但是不斷往複,不斷嘗試,總會一步步爬到山頂。夏目樂觀地思考著,在成功到達山頂後被寺崎笑眯眯地一把緊攥下山腳。

“你要負責啊,夏目同學。”

夏目扯動了一下嘴角,好奇道:“你都從哪裡學的啊?”

寺崎好脾氣道:“人類的影音圖書,有很多關於這些的事情啊。雖然以前不太感興趣,但我隻要看過,就能記住。”

他瞥著夏目,小聲道:“說實話,人類在追求精神享受上麵,有些慷慨到令人大開眼界。”

夏目不太想知道他都學到了些什麼,頭疼道:“……彆學那些亂七八糟的用在我身上。”

寺崎抬眸看他,煩悶道:“那你想怎麼樣嘛?你又不主動點,我隻能照彆人的答案抄。”

夏目道了聲歉,反思道:“我會教你的。”

寺崎思量片刻,不太信任道:“男朋友,我感覺我比你會。我能考理論滿分,你能有六十分都很厲害了。”

六十分的夏目,不服氣地擼起他的袖子,和理論派寺崎比劃比劃。也不真乾也不敢真把人欺負狠了,被反咬一口。洗兩次澡已經夠了,他可不想洗第三次。

鏡麵被一隻手不小心往上狠狠蹭過,清晰了幾道,鏡子裡的半道身影傳出幾聲悶哼,抑在喉間,撓上心扉。

從遙遠天邊浮出的微光,漸漸地吞去烏黑的雲,風吹去過多的塵埃,世界亮得通明。

起晚了的美和子,從黔已那裡得知寺崎哥哥已經離開的消息,驚訝片刻,眸子向四周一轉,問道:“夏目哥哥呢?”

黔已眨了眨眼,壓低聲音說:“太晚睡,就會起不來。”

美和子一愣,咳嗽了兩聲,臉頰紅了紅,結出黃果子,沉吟道:“這樣啊,寺崎哥哥真過分呢。”

夏目也覺得,男朋友真的有點過分。走的時候也不和他說,留下一張紙條,消失了個徹底。跑什麼啊?腦子裡忽然不受控製地回憶著自己都乾了些什麼愚蠢的事情,夏目沉痛地閉眼,扯過另一個枕頭,將自己埋進了殘留餘溫的被子裡。

【勉強90分,下次努力哦~

o(〃ˊ▽ˋ〃)o】

遠在高空的寺崎有藏補著覺,銀給夜月指路,小聲問道:“既然困的話,為什麼要一大早就拉著我們趕路啊?”

夜月哼唧了一聲,道:“他怕被人醒過來算賬呢。”

夜月淨是會胡說八道的。寺崎想著,悠悠地歎氣。

下次,還是臨時不要起意了,搞得他好失敗。

第 70 章

淨守山。

一道長長的石階梯從山腳通往半山腰的一破舊神社。道路兩側偶有似貓似狸的小的雕像, 坐姿端正地目視前方,邊角處已積上苔蘚。

看起來人跡罕至的叢林,野植肆意生長。躲在樹乾後、草叢裡的妖怪, 用眼睛不停地掃向熟悉的夥伴帶回來的陌生人類和妖怪。

“哇哈!”

一道黑色身影閃現到那些妖怪的麵前,大張著嘴巴, 發出怪異的腔調。低級妖怪們嚇了一大跳, 著裡忙慌地向四周跑,不小心還和其它妖怪撞到了一塊。

夜月滿意地看著創造出來的景象,獨自一妖嘎嘎樂嗬地追, 嘴裡還說著“快跑,追上就吃了你”。雖然不能吃妖怪, 但不妨礙它恐嚇它們解解悶。

寺崎有藏瞥了夜月一眼,本不打算多管,但思索片刻,還是喚了它回來。

“做什麼?”夜月心情頗好地問。

寺崎緩道:“不要當著銀的麵, 嚇它的朋友。”

一旁的銀蹙著眉,神色有些憂愁。聽見話語鬆了口氣, 對上夜月冷嗖嗖的目光, 銀鎮定道:“對, 它們都是我朋友。”

銀其實也不太明白, 山神大人和山裡的妖怪們, 邀請的是夏目大人過來還名字。但現在的情況卻是,它好像擅自帶回來了兩個危險生物。

因為夏目不知道還名字的方式,寺崎告訴銀, 山神大人可能知道, 順帶研究一下它身上的術式,說不定能找到活下去的方法。

所以銀遲疑地帶著他們前往山神大人所在的地方。

路上冒出好幾個大妖怪, 詢問了幾句,不太放心地跟在了他們身後。

“山神大人最近的一段時間裡,總在沉睡。”銀扒開遮擋的藤蔓,露出一條隱秘的山道。

它走了進去,寺崎打量過洞口放著的一個擦拭得很乾淨的小雕像,跟隨著問道:“神社那邊,已經沒有人參拜了嗎?”

銀說:“除了一些特殊的節日,有幾個人類有時候會上山的。”

那就是說,人類那部分的信仰已經很少了吧。寺崎心下思索。

對於神明來說,它們由信仰維持的實力上限很高,下限也低。雕像是人類的手筆,可這整座山,隻有山腳那邊還有個升起炊煙的村莊。他在天上遠遠看見過,規模也不大。

實力不強的神明,還追隨它的大妖怪卻不少。

寺崎衡量起山裡的戰力,聽見躺在背包上的夜月懨懨欲睡地打哈欠,他突然有點無奈。

妖怪和人類最大的不同,可能是它們那說什麼就信什麼的性格。就連很普通的一句話,在他們眼裡可能都是一句重若千金的承諾。

他和夜月說讓它暫時不要吃妖怪,不要嚇妖怪,夜月也就壓住天性,真的就去做了。

這就好比大人有時候會和小孩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話,然後小孩子會記很久一樣。往往人類轉眼忘記了說的話語,妖怪便會認定他背棄了諾言,並因此感到憤怒和失望,做出一些抗議的事情。除妖師的典籍裡,常說妖怪性格古怪偏執,也有這部分的原因吧。

那友人帳裡的妖怪們,又是否會去追究夏目玲子違背的“諾言”呢?

寺崎想,大概是會的。生命短暫的人類,對妖怪漫長的生命來說,其實是最大的一種,言而無信的過錯。

山洞的儘頭,有著很小巧的一座神社,四周環繞著一些水窪,比人還高的葉子半垂在附近。頂上通著天空,溜進的光線成了一束束。

寺崎站在五米遠的地方,沒有再靠近。

銀走上前,呼喚了一聲“山神大人”。

從神社中跳出來的山神大人,和那些雕像的模樣很相似,隻是縮水了很多。

“銀,你為什麼要帶陌生人類過來?”伏諭的聲音尖細,像是初生的獸叫,語氣十分平穩,隱有威勢。

跟在身後的大妖怪們縮了縮脖子,全當自己不存在。

神明的幼態化,是信仰流失,生命衰敗的象征。寺崎斂眸看著伏諭,夜月冒頭打量。

伏諭看向人類的眼神不太友好,仍誰一覺醒來,得知自家孩子被無知的人類弄得消亡,都會動怒,乃至於遷怒。沒有一開口就出聲驅趕,已是仁慈。

銀撓了撓頭,尷尬地解釋:“夏目大人還沒有空過來……”

它挑著一些事情和山神講述。

伏諭聽說了夏目玲子過世的消息,所以沒完成諾言也不惱,像是早就猜到了一樣,神色淡淡地點頭。

聽到她的孫子繼承了友人帳,承諾會還名字,也不見高興,隻說:“玲子沒有將歸還名字的方法,告訴我們這些記載在裡麵的妖怪,你問錯妖怪了。”

聽到寺崎想要研究它的術式,理由是救銀時,掀起眼皮冷道:“我聽說過你,到處找大妖怪麻煩的除妖師。”

銀愣了愣。

寺崎淺笑著,打起十二分精神,道:“我不是來找麻煩的,所以你聽說的,可能不是我。”

伏諭盯著他思考片刻,掏出一張皺巴巴的抽象畫,對比一下道:“你不是長頭發,長得也和那個除妖師不太一樣。”

妖怪根據氣息識彆人類,沒感受過的氣息,也是真和其它妖怪說不明白。寺崎望著那副抽象到鼻子和眼睛位置都不太明白的畫,笑容一派純良。

“但是你身邊的那個妖怪,和這個一模一樣。”

伏諭指向畫像上一坨圓圓的,像甜甜圈一樣長著耳朵和尾巴的動物。

寺崎:“……”妖怪的畫,實在是太難弄明白了。

夜月瞅了半晌,炸毛道:“這怎麼可能是我?!誰畫的?我要把它找出來吃掉。”

妖怪的畫,隻有妖怪能懂。寺崎伸手扯著夜月尾巴,往回拉了拉,笑意吟吟道:“我說了,我不是來找麻煩的。但你要再探尋下去,可就不一定了。”

夜月齜牙咧嘴地揮舞了一下四肢。

伏諭眨動眼睛,卷起了畫像,淡道:“夜月大人的脾氣依舊不好呢。”

“你認識我?”夜月止了怒氣。

伏諭點頭道:“五百年前,遠遠見過夜月大人一麵。那時我隻是一個小妖怪,夜月大人趕著去人類的村子,不記得我也是正常。”

寺崎低頭望了眼懷裡的夜月,夜月困惑地想了半會,才道:“你是那個,在路上攔著我的妖怪。”

有很多妖怪,生來就很強大,夜月是其中之一。強大的妖力,隻要不惹到老一輩的妖怪,它就可以肆意妄為。那個時候的夜月,隻是如往常一般,前往附近人類的村子覓食。

路過的草叢裡,跌跌撞撞地追出來一隻低級妖怪。大聲呼喊著,請求它到彆的村子去。

哪裡來的膽子呢?夜月好奇地停下腳步,低頭望向那個匍匐著身軀,瑟瑟發抖的妖怪。

伏諭回答它說:“村子裡有一個人,救過我一次。而且每次我路過他家,牆角都會放著給我的小肉塊。”

妖怪被人類用善意對待過,所以它也想回報人類,阻攔這個大妖怪。

“可是我憑什麼要聽弱者的話呢?”夜月倍感無聊地轉頭繼續前行。

它怎麼什麼也做不到。伏諭跪坐著望向夜月離去的背影,心裡空落落的。

天色漸明,夜月的氣息離開,伏諭才一步一步地小心靠近村子。

村子裡人心惶惶又氣勢洶洶,拿著趁手的農具當成武器,大張旗鼓地尋找昨晚看見的怪物。

伏諭鑽進熟悉的牆角,平時裝著小肉塊的盤子翻倒在地,它驚慌地衝屋子叫了兩聲,門便開了。從中走出來的人類,一邊摸著它的頭,一邊問伏諭:“怎麼來這麼早?”

伏諭淚眼汪汪地和人類說,它好沒用,攔不住大妖怪進村,也不敢跟著進村,還好大妖怪沒有吃掉你。

人類愣了好半會,才笑著說:“昨晚那隻妖怪嗎?我也攔不住。不過,它吃了村長家的好多雞。伏諭很厲害了,多虧了你,它可能才沒有吃掉我啊。”

伏諭哭得更大聲了,它好像也不是沒有那麼沒用。

人類手足無措地將伏諭抱進了屋。

“以前村子裡的人都覺得那個人類,是個胡說八道的怪人。可是夜月大人來了之後,他們就相信了她說的那些真的有妖怪存在的話語,後來還將她當成了村子裡的神婆。人類開始供奉我,也是因為那個人類。”伏諭有點懷念地說。

山神大人,一開始並不是山神。這個消息砸懵了在場的一些妖怪。

寺崎見怪不怪,有神社的地方,大多是人造的神明,至於怎麼來的,他並不是很關心。

夜月喜歡恐嚇人類,所以才會現出身形。隻是沒想到,它還會因為小妖怪的話,選擇放過村子裡的人。

夜月望著寺崎有些古怪的目光,哼唧道:“那個村子裡的人類不好吃的,身上有一種苦艾味。”

“你吃過?”寺崎問道。

夜月不說話了,拱進臂彎,隻露出一個小屁股對著伏諭。

伏諭笑嗬嗬的,說:“夜月大人後來消失了很久呢。”

寺崎平靜道:“它作惡多端,被除妖師封印了。”準確來說,是有一個除妖師給夜月下套。夜月傻兮兮地跳進去,輾轉著被除妖師的後代,封印在不同的咒具裡。

五百年的時間,熬走了不少知情的妖怪。人類記載過夜月的典籍,也隻有寥寥數語。

[有一個總在黑夜出來作惡的危險妖怪,青麵獠牙,狀若野豬,過處雞狗不鳴,破壞無數莊稼。恐吃人,勿近。]

對那個年代的人類來說,張揚地顯出身形的夜月,無疑是人人喊打的怪物。

寺崎想著,有些遲疑地挖出夜月,問道:“你不會根本沒吃過人類吧?”

夜月咧嘴一笑,“不是啊,我吃過你。”

寺崎默了默,隨手將它扔了出去。

伏諭和夜月好歹算是舊識,可以從那幅畫卷裡認出本人和妖怪來,也是無稽之談。它和他們說出往事,無非存了試探的心思。

寺崎望向伏諭,道:“現在可以給我看看術式了嗎?”

伏諭尾巴甩了甩,開口將銀和那些不放心的大妖怪趕了出去。

“我的妖力,不足以再施展那個妖術了。”伏諭說完,用尾巴折斷了大葉片。

“不過我可以畫出來給你看看。”

伏諭在葉片上,用尖爪畫了一個圓圓的法陣,又在旁邊三處分彆畫上三角形的法陣。

寺崎觀察著上麵像是人類文字的符號,沉吟道:“這是你從人類那裡學來的嗎?”

伏諭點點頭,愉快道:“神婆教我的,我改了一點。”

寺崎看向伏諭,像是看見了一條可口的小餅乾,熱情地放下背包,和它探討起他不太明白的地方。

夜月聽了半晌,溜出山道,撞見等在外麵的銀。

銀笑了笑,問道:“夜月大人要去山裡逛逛嗎?”

夜月矜持地點頭,道:“我要找這裡實力最強的大妖怪,你給我帶帶路。”

銀眉眼彎彎地說:“你找我嗎?除了山神大人,山裡的妖怪最怕我了。”

夜月一臉嫌棄,“我不找病秧子打架。”

銀有點受傷,歎氣道:“跟我來。”

妖怪中也有不少的好戰分子,打個架而已,就像人類吃飯喝水一樣自然,沒理由會拒絕。

山裡鬨哄哄的,蘇醒的山神大人有所感知,就和人類講了一下他家式神在到處挑釁大妖怪。

寺崎比對著法陣,頭也不抬說:“沒事,它應該不打算吃你的妖怪手下。”

伏諭垂眸想了想,也不再管。

星夜快要落幕的時候,享受著戰敗妖怪們奉上來的戰利品 ,胡吃海喝到肚子渾圓的夜月望了眼天色,抓起兩個飽滿的大果子,縮小了體型衝進山洞。

山神大人躲進了神社裡,寺崎靠坐在洞口邊緣,低頭拿著紙筆寫寫畫畫。

懷裡丟進果子,寺崎愣了愣,停下筆抬眼望去。

夜月開心道:“這裡的妖怪奉獻給我的,你吃飯了嗎?它們的實力勉強能看,但是都打不過我。”

寺崎精準捕捉到中間的問句,拿起果子放置在一旁的一堆水果裡,道:“銀拿過來的,我吃過了。”

夜月眨了眨眼,“哦”了一聲。

寺崎安靜地看它,夜月耳朵動了動,轉身道:“那算了,我走了。”

夏目說過夜月喜歡他,寺崎其實一直都看不太出來。人類表達喜歡會用嘴,再不濟用行動。可是式神不一樣,它們聽命於他,一舉一動,都在他眼皮底下。

可能是燈下黑吧。寺崎想著,夜月能想起他可能餓了,給他送戰利品的行為,用人類的術語套一下,就代表著在意、關心和分享欲。

嗯,四舍五入就等同喜歡。

“過來。”寺崎衝夜月招手,夜月顛顛地跑了過來。

寺崎笑了一下,說:“彆出去亂逛了,留下幫我個忙。”

夜月好奇道:“要乾什麼?”

“陪我啊。”寺崎煞有其事地說著,抱起夜月塞進了懷裡。

夜月呆了片刻,一動也沒動。

圓珠筆落在白紙上,發出低微的摩擦聲。

如此,靜謐到天色輪轉。

淨守山人煙稀少,整座大山,都是妖怪的樂土。

山村裡的老人常說,山裡有妖怪,讓小孩子不要靠近,可年幼的人類似乎總對一切抱著好奇心。

這一天,山裡又走進了兩個人類。

“真的啦,我真的在這裡見過很多妖怪。”階梯上,穿著藍色羽絨服的男孩子向身後的夥伴說。

“勇太,彆轉頭。”

“……怎、怎麼了?”田中勇太顫顫巍巍地說。

他的小夥伴指向他身後,忽然哈哈笑,大聲叫道:“勇太怕妖怪啊!不要怕那種不存在的事物啦。爺爺和我說,山神大人會庇護我們,不會允許妖妖魔鬼怪出現的。”

躲在樹林裡的妖怪,望著他們竊竊私語。

“要趕下山嗎?”

“銀碰到的就是那個小子吧。”

“可是山神大人的確不允許我們出現在人類麵前。”

“山神大人可能又在睡了。”

“抓條蛇過來就可以嚇走了吧。”

“冬眠了啊,你要鑽進洞裡把它們掏出來嗎?”

“你之前還說銀終於想要觸碰人類了,現在又想來怪罪人類嗎?”

“銀,等下,你出去要做什麼?”

“山神大人又會生氣的。”

田中勇太生氣地和小夥伴拳打腳踢著,礙於厚厚的衣服,傷不到一點。

餘光裡瞥到出現在身側的一個人,嚇得“哇”了一聲,拉著夥伴跑遠了幾步,才回頭看去。

白頭發的妖怪笑意淺淡,站在階梯上,望著下方說道:“山神大人在休息哦,不是要參拜的話,就儘早下山去吧。”

田中吸了吸鼻涕,大聲說道:“你是人還是妖怪啊。”

小夥伴驚得來回望。

銀道:“山裡會吃小孩的妖怪不少,你爺爺都沒有說嗎?”

“這種騙小孩的招式,十多年前他們就不信了。”

從山道裡清晰地傳出聲音,寺崎一手抓起一個人類小孩,往山下走去,邊悠悠道:“兩個人類小孩啊,帶下山,應該能賣個好價錢吧。”

掙紮不開的人類小孩被嚇哭了。

林中傳出笑嘻嘻的吵鬨音,銀無奈地笑了一聲。

夜月蹦躂地躍下階梯,跟著寺崎走進了人類的村莊。

有人類聽見哭聲,看熱鬨似地望他們,寺崎聳肩解釋:“小孩鬨著要去山裡玩呢,我給送回去。”

人類了然地好心給他指路,寺崎得以將小孩出賣。

老人笑著和他道謝,轉頭推著小孩走進家門,嚴厲道:“說了多少遍,不要到自己到山上去,山裡什麼野獸都有,遇到危險求救都沒人會聽到。”

田中勇太深覺有理,被寺崎拉著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他小聲商量道:“可不可以彆告訴我家裡人,我再也不去山裡找妖怪了。”

“不行。”寺崎冷酷拒絕。

田中有點急了,“我爸爸會生氣的,他一生氣就會打我。”

寺崎瞥了他一眼,說:“既然知道他會生氣,為什麼還要跑上山?”

田中噎住,呐呐道:“他們看不見那些妖怪,所以沒人肯跟我玩。不過妖怪會跟我玩,你是妖怪還是人類啊?”

寺崎沒有回答,按響了門鈴。

“大哥哥,你是妖怪吧。”田中肯定地說著,“這隻肥豬也是。”

夜月瞅他一眼,說:“我這叫有肉,不叫肥。”

“哇啊,會說話的豬,肯定是妖怪。”田中驚呼。

從屋子裡走出一個青年,聽見田中的話愣了一下,打量著站在門口的人,小心問道:“我弟弟,又做了什麼嗎?”

寺崎笑著和他說:“勇太說他能看見妖怪呢,你也知道吧,妖怪的存在。”

青年臉色變換了一下。

五分鐘後,寺崎坐在田中家喝米酒。

房子裡布著薄弱的一層結界,田中勇太的父親是一名除妖師。他的長子沒有繼承天賦,似乎也不想讓次子當除妖師,所以才沒告訴勇太很多妖怪的事情。

可紙是包不住火的,越瞞著,勇太隻會越想觸碰,勇太的哥哥對此很是發愁。

寺崎就說:“讓他看不見妖怪就好了呢。”

趴在門外偷聽的勇太手抖了抖。

寺崎笑說:“征詢下家長意見,我來弄。放心,很安全。”

田中的父親下班回家的時候,和寺崎談了半宿,喝得酩酊大醉,口齒不清地喊道:“下輩子,要是能當個普通人多好啊。”

田中勇太和哥哥拖著他回房間。

寺崎望向外麵的月亮,輕問道:“如果人類不再能看見妖怪,你覺得會怎麼樣?”

酒後的夜月昏昏沉沉說:“那也太無聊了。”

“我還要和人類玩的,要一起玩很久。人類要陪我玩!”

一聲低笑,寺崎問它道:“你都好幾百歲了,怎麼還要人陪著玩啊。”

夜月哼唧著,說得不清不楚,寺崎也沒再問。

此後的一段時間,寺崎在田中家借住了下來,白天到山裡去,晚上就回到這裡。

偶爾借著田中家的電話給夏目打完電話,田中勇太就從走廊裡探頭道:“又和女朋友聊天啊?”

寺崎每次都和他說:“不是。”

田中勇太不信,寺崎拍著他腦袋讓他和夜月玩去。

可夜月看見勇太,轉身就跑了,大喊道:“我不要陪人類玩。”

寺崎一臉嚴肅,“你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

夜月叫苦不迭,一氣之下,遠遠地跑回了夏目那邊。

從夏目口中得知信息的寺崎:“……”

“夜月說不和它道歉,它就不回去了。”夏目好笑地說。

寺崎歎道:“它是式神,再遠我也能給召過來。它想留就留吧,我這邊快了。”

夏目愛莫能助地給了夜月一個眼神,夜月頓時傷心地跑去謔謔食物。

夏目搖頭問:“你乾嘛非讓他和小孩子玩啊。”

寺崎答道:“勇太不想看不見妖怪,他們家在做相關的思想工作。我幫了一下,夜月自損八百傷敵一千,效果還行吧。”

夏目壓低了聲音道:“它聽見了估計更生氣了。”

“不是走了嗎?”寺崎淡淡反問。

夏目啞口無言。

寺崎又道:“它自己說的,想跟人類玩。”

夏目深吸一口氣,道:“我覺得,它是想和你玩。”

寺崎想了想,應他:“那下次有空再和它玩吧。”

夏目和寺崎說了一些黔已的事,混在人類世界的黔已,在一次小意外裡,讓優子發現了非人類的身份。

“黔已跟著優子阿姨出去,穩穩地接著了高空掉下來的花瓶。”夏目垂眸說。

寺崎淡定地說:“優子阿姨沒有生氣吧。”

夏目心累道:“正相反,她發了很大的脾氣。”

“誒?為什麼?”

“因為我和美和子一直瞞著她妖怪的存在,優子阿姨覺得自己老了,所以被孩子們排除在外了,很傷心。”

寺崎笑了笑,說:“這就沒辦法了呢。”

夏目歎息道:“她現在生我們氣了,出個主意?”

寺崎含笑道:“道歉啊,還能怎麼樣。”

夏目也笑,“什麼難兄難弟,道歉都湊到了一塊。”

“是啊,夏目哥哥。”

夏目:“……”

他緩緩拿開了聽筒。

寺崎眉眼彎彎的,過了半會才聽見夏目說:“彆學美和子這樣叫我。”

他回道:“要不然夏目弟弟?”

夏目沉默片刻,不假思索道:“我比你大一點,還是叫哥吧。”

寺崎點頭,說:“知道了,夏目弟弟。”

夏目:“……”

寺崎笑出聲,道:“你也挺好懂的嘛。”

“我掛了。”夏目道。

寺崎撤回前言,“也不是很好懂。人的心跟海底針似的,難撈啊。”

“可以不撈的。”夏目勸道。

寺崎駁他,“再難也得撈起來研究下。”

夏目笑道:“你現在好像很有空啊。”

“硬擠出來的時間,開心嗎?”寺崎問。

夏目答:“開心。但是有空的話,要回來一趟嗎?”

寺崎思索著道:“可以,今晚到你家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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