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這次他明確聽懂了,而且接下來他說的還是本朝的正統官話,“蘇,你什麼時候能醒來?”
“我無法像你一樣做的那麼好……對不起,我辜負了你的教導,辜負了他們的信任……我不知道該怎麼做了,也許我根本不適合做領導者的角色……”
萬曆皇帝十歲登基,剛開蒙沒多久的小孩呢,年紀大了不照樣能耍得朝臣團團轉。蘇檀心想,奈何心裡再多的話,現在也說不出來,隻能聽“鬼影”繼續訴苦:“我真的做錯了嗎?我殺了雷娜塔,可是導師卻說我做錯了。我是不是……應該用彆的方式揭露她的罪行?可是當時我想不出來。”
“導師指責我背叛了兄弟會,他認為遺忘之前的仇恨是可恥的行為,不可以因為換了一個最高大師就可以一筆勾銷,他拒絕與聖殿騎士合作。卡耶塔諾來信問我什麼情況……唉,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雖然我很討厭他,但是在這件事上,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覺得導師說的很有道理,但是這是好不容易努力得到可以和平的機會……是你爭取來的,我不想辜負你的努力。蘇,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取舍?”
不清楚前因後果,蘇檀也無法判斷怎麼選才是對的。對“鬼影”說的新奇名詞,他也是半懂不懂。更有些奇怪:這般“和平”的機會,竟然是我爭取來的?
“鬼影”繼續自言自語:“雖然我在你身邊待了那麼久,可是你到底是怎樣思考的,我從來猜不清楚。你像隔著一層霧氣,向我伸出手……隻有你願意被人了解的時候才可以被了解。我……我想,你再醒來的時候,你會願意多讓我了解你一些嗎?”
好奇怪啊。蘇檀有點理不清楚,這個人為什麼和我關係這麼親密,會是我以後的誰?
他想不清楚這個問題,更沒想到那個“鬼影”靠近他,開始親他。
噫……
纏綿的親吻沒維續多久,人影很快消弭無跡。蘇檀的心驟然變得空落落起來,好像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他徒勞地想伸手去抓虛空中漸漸消散的人形,抓到的手感卻像是一截布料。
這是?蘇檀睜開疲倦的眼,看清自己抓住的是什麼東西後立馬清醒了,掙紮著要起來,朱由校按住他肩膀,笑道:“阿檀做了什麼夢?一直在哼哼呢。”
蘇檀順從地躺下來,癟癟嘴:“夢到和彆人吵架了,氣得哼哼呢。”
“哦?誰和你吵架?”
蘇檀側了側身子,麵向朱由校:“以前在軍營裡的戰友吧。好像……也不是什麼大事,一些就算看上去不值當的東西,偏偏不想讓給彆人罷了。”
朱由校笑道:“小壽兒找朕哭鬨,說你搶了他的花簪。花簪可不算什麼不值當的東西吧?”
蘇檀嘴癟得更厲害了:“陛下明察,我稀罕的可不是一支花簪,是他先想要我的牡丹花簪的,我又不缺這一隻簪子……”他左思右想,覺得自己沒說好,索性坐起來賭氣說,“既然他想要,那就兩支全給他算了!”
朱由校賞了他個腦瓜崩:“說這氣話做甚?一隻簪子罷了,你想要什麼花樣的,叫銀造局為你打。奪小壽兒的簪子,就落下乘了。”
蘇檀想了想:“那……那下次,陛下如一回小壽兒的願,讓他來扮牡丹花神,阿檀扮個蒔花女好了。”
“好了,彆鬥氣了。”朱由校拉著他手安撫,“你要是確實喜歡那支簪子,那就留著吧,以後可彆這樣了。”
朱由校心還是向著高小姐那邊的,不過蘇檀不是那麼在乎。反正東西已經留下來了,事情也早過去了。他唯一在意的,還是那個朦朧入夢來的神秘身影。
他是誰呢?
蘇檀望著郎朗晴空,有點期待以後會不會做類似的夢。
可惜事情總不會如他所願,之後的睡眠裡,雖然有那麼幾次會夢到,但是對方逗留的時刻太短,似乎隻是來看他狀況如何,一次都沒能看清對方長什麼樣。
冷寂的深宮裡,蘇檀最期待的事情變成了做夢。看模糊的人影拉著他的手,放在溫熱的脖頸上,像貓咪在喜愛的人麵前不設防的露出肚皮,然後自顧自的傾訴與絮絮叨叨。那麼真實,又那麼遙遠。
他知道對方還在努力在導師與那個什麼“卡耶塔諾”溝通,不希望他們真的徹底破裂。卡耶塔諾對他和稀泥的行為相當不滿,直言如果再這樣下去,他就要重新考慮與兄弟會是否值得合作了。
合作共處的基礎是互信,而兄弟會的導師拒絕了他的信任,甚至依舊在與他敵對,他不好收拾局麵。
“他說我這樣太軟弱,白白浪費時間……還說導師本身就不算什麼好人……他怎麼可以這樣隨意評判!”
你已經動搖了。蘇檀想,經曆這幾次夢,他對情況有了基礎的了解。
聖殿騎士和兄弟會是世仇,似乎在他的帶領下,二者有了合作的基礎,但是兄弟會內部意見並不統一,過去的仇恨不願意一筆抹消,還要繼續爭鬥下去。
如果合作的利益大於爭鬥,那過去的仇恨暫時放一放又有什麼呢?以後有的是清算的機會呢。
但他無法行動,無法說話。聽他苦惱地傾訴,也不知道他最後有沒有下定決心做什麼樣的決定,隻記得他依舊在訴說完後親吻了他,溫柔纏綿。
有時他還會彎折他的胳膊,敲敲他的膝蓋,像是在悉心照料久臥病榻的患者,小心地活動關節,揉捏肌肉,翻身透氣以免生出褥瘡。蘇檀會生出了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