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發現自己站在一群衣著華麗的貴族之間,他們虔誠地低下頭,自己在他們當中仿若透明。
她驚訝地環視身邊的一切,確信這是一場夢境,被刻意編織出來的夢境。穿著兜帽長袍的蘇檀悄無聲息出現在她身邊,嚇了她一跳。
鎮定下來後,她第一個問題是:“這是哪裡?”
蘇檀微微抬起下巴:“這是屬於提澤納的曆史。”
提爾森公爵夫人向顯眼的高台看去,高台上站著身穿紅白色華麗禮服的神職人員,很明顯是來自羅馬教廷的高級特使,他手捧王冠,準備為一步步走向高台的國王進行加冕儀式。
於爾森公爵夫人檢索自己的知識思索這是什麼時代的曆史,就聽到蘇檀說:“這位是阿方索六世。”
阿方索六世走向屬於他的冠冕,群臣之間卻出現了不和諧的騷動——羅德裡格·迪亞茲·德·維瓦爾、熙德騎士氣勢洶洶地撥開人群,大步衝國王走來。
身邊的侍衛在這本該護衛國王的場合卻表現出了明顯的恐懼與退縮之意,躊躇著不敢上前。熙德騎士就這樣毫無阻攔地走到驚呆了的國王麵前,毫不客氣地搶走羅馬特使手中的王冠,羅馬特使驚駭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群臣一片驚呼。
熙德騎士舉著王冠,王冠上的寶石在陽光的映照下反射出迷離的彩色光暈,他一臉怒容地嗬斥:“阿方索!你向聖經、向上帝起誓,你沒有謀害你的親兄,起誓吧!這樣我才願意向你效忠!”
眾目睽睽下,阿方索六世強忍不悅,向熙德騎士屈服了。他手貼聖經,向羅馬特使、熙德騎士莊嚴起誓:“以我的榮譽、我光榮的姓氏向上帝作誓,我從未謀害過我的血親……”
“熙德騎士原本扈從於阿方索六世的哥哥、費爾南德一世的長子桑丘二世。桑丘二世有一種說法是被親姐毒殺,另一種說法是被一個貴族子弟用劍偷襲殺死,但無論如何,曾經追隨的君主已死,王國繼承權落到了被桑丘二世廢黜的弟弟阿方索手上,讓熙德騎士很難接受。”【2】
阿方索六世起誓之後,熙德騎士總算收斂怒容,半跪在國王麵前宣誓今後會效忠於他。【3】
此時景象凝固,蘇檀伸手憑空畫圈,大臣、高台化為流動的色彩向遠方褪去,地麵迅速變得泥濘且坑窪,一輛載滿稻草的破舊馬車叮鈴哐啷地從公爵夫人身邊駛過,公爵夫人本能地想要避讓,然而車輪軋進一個小坑,泥水飛上了臉頰。真實而黏糊的膚感讓公爵夫人愣住了。
“請走這邊。”蘇檀牽起公爵夫人地手,跨出一步,就來到了一座小教堂前。
熙德騎士已不再是那個風光的近衛軍統帥,因為他私自襲擊托萊多的行動,他被惱怒的阿方索六世下令流放,失去一切權力,衣著破爛,麵容滄桑。
教堂牧師對他連連擺手搖頭,告訴他因為國王的命令,任何城市和修道院都不會收留他過夜,讓他自己想想辦法。
熙德騎士見無法說服牧師,沮喪地離開,孤獨地走在陌生的人群裡。
公爵夫人掩住嘴,從他的背影讀出了無限的落寞。
她未曾發覺,剛剛那濺在她臉上的泥水已經消失乾淨了。
熙攘的路人調轉方向,披上粗製濫造的盔甲,他們的表情變得猙獰而瘋狂。他們之間有卡斯蒂利亞人、加泰羅尼亞人,也有法蘭西人。一群人在熙德騎士的威望與人格魅力下自願接受他的統率,組成傭兵小隊,野蠻地搶劫教堂和清真寺,掠取財富和補給,火光搖曳,聲名日漸的熙德騎士接受薩拉戈薩的穆塔明雇傭,為他效力。
在薩拉卡戰役之後,阿方索六世雖未慘敗,但他不光彩的保存實力的方式給他的名譽與聲望帶來了不小的損害,一些小國拒絕為他繼續上貢。
阿方索仔細考慮衡量對比雙方的實力後,頭痛地發現如果能拉攏好這位前臣,那他在討伐中遭遇的阻礙困難會少一大半,他不得不放下國王向熙德騎士寄了一封密信,許諾赦免他之前的罪過,並授予他統治收複失地的權力。
熙德騎士接到密信時嘲笑:“這個老家夥好歹還算聰明。”
嘲笑歸嘲笑,有封地的誘惑,熙德騎士毫無心理負擔地背叛了曾經的雇主,加入阿方索的陣營。
征戰,被寵信,又被貶黜。公爵夫人快速見證了熙德騎士的跌宕人生。他以自己的威名嚇退瓦倫西亞的圍軍,數次陷入敵眾我寡的絕境又反敗為勝,打破穆拉比特不可戰勝的神話,憑借手中的精銳傭兵和出色的指揮能力成為廣受基督徒讚美的英雄。哪怕最討厭又不得不重用他的阿方索六世也不得不承認他的傑出才能。這樣傳奇的英雄,卻在最後一次巴倫西亞戰爭中,因為一次偶爾不幸中箭身亡。
他的妻子西蒙娜在眾人驚慌時保持了絕佳的冷靜,她命令將丈夫的遺體擺在馬背上,用木頭支架支撐住,敵人見到熙德依然坐在馬上,大為驚恐,驚呼熙德還活著!他還活著!開始慌張的後退,精銳重騎兵趁機向敵人發起衝鋒。
騎兵咆哮著衝向陣型混亂的穆拉比特大軍,駿馬從身側疾馳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