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黃瞎子一塊兒趕到綹子門口時,正好看見那人被樹後麵飛出來的一條繩子套住了脖子,像是牽羊一樣地拽進大樹後麵。兩三秒之後,樹後麵忽然哢嚓一聲,那人的腦袋也緊跟著滾了出來。
人頭落地的那一瞬間,我竟然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那棵樹後麵站了一個抱著鬼頭刀的人,他殺人之後,在那兒等著再有人過去送死。
我本能地想要過去看個究竟,卻發現黃瞎子一直站在我邊上沒動,立刻又把腳給縮了回來。
急三火四跑過來的徐老道,看著地上的人頭,狠狠一跺腳:“我說什麼了?外麵是死門,彆往外走,彆往外走!你們怎麼就是不聽?”
“他自己要出去的,我們想攔都攔不住……老朱,你乾嘛去?”
剛才追人追到門外麵的木工,自從那人被砍死之後,就癱在了地上,我本來以為他歇歇就能緩過勁兒來,沒曾想,他站起來之後,竟然也往外走。
“老朱!你回來……”有人想往外追,卻被徐老道一嗓子給喊了回來:“彆喊他!他死定了……”
我眼看著老朱走到躺著屍體的樹乾邊上停了下來,轉過身,麵對著綹子的方向跪在了地上,抬起頭來對著我們這邊嘿嘿笑了兩聲之後,把腦袋一低,像是等死一樣,不動了。
忽然,一把大刀從樹乾背後閃了出來,把老朱的人頭齊著肩膀給砍落在了地上。那顆腦袋連滾了幾圈才停在了山道中間,無頭屍體也跟著緩緩栽倒在了地上。樹後的人僅僅揮了一刀,就把刀收了回去,我也隻看到了一道刀影。
“往後去!全都往後去!”徐老道聲嘶力竭地喊道:“都不許往大門邊上走!從現在開始,不管看見誰出去了,都不許往出追!知道不?”
徐老道指著林光手下人:“快點收拾東西!快點,死門往前推了!過一會兒,死門跟綹子挨上,想走都走不了了!”
死門往前?
我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低聲道:“瞎子,你說咱們現在是在局裡,還是在局外?”
“看不明白啊……”黃瞎子的眉頭越皺越緊:“按照徐老道的意思,咱們肯定是在局外。”
我的意思是:如果是我們已經進了局,那麼這個綹子就是一個布置好的陣法,我們已經從死門走進來了,想要出陣,就必須找到生門,要不然隻能被活活困死在裡麵。陣法裡的鬼魂說不定會從什麼地方冒出來殺我們,我們卻沒法兒跟他交手。
如果是局外的話,那就是有人用陣法堵住了綹子的大門,我們隻要出去,就會順著死門走進鬼陣,那一樣也是死。所謂的生門就是退路,隻要我們能及時撤走,就不存在什麼進不進死門了。
那樣一來,後麵那條逃生的小道兒,肯定是生門;也隻有我們沒入局之前,死門才會被人為地移動,慢慢逼近綹子。剛才徐老道喊的死門移位就是這個意思。
我看了看黃瞎子:“你想選什麼,下崖子還是出門?”
黃瞎子搖頭道:“我已經選不了了。我接的生意是保護劉強,他要去哪兒,我就得去哪兒。你要還是有機會,就往自己覺得對的地方選吧!”
黃瞎子也不太看好下崖子這回事兒,但是他得聽劉強的。真正的術士隻要接了生意就不能反悔,這個無關乎什麼信譽,而是術道上的規矩。
本來我還想跟高大個說說利害,但是他卻沒給我這個機會,等我回去的時候,他都已經準備好要下崖子了。
我走過去:“高哥,我覺得你還是再想想吧!不下去還隻是對付鬼魂,下去之後變數太多,說不定會出什麼事兒。”
高大個從猴子死了之後,就開始不信我了,我這一張嘴,他臉色立刻變了。我看他那嘴型像是想要罵人,可是話到嘴邊就又憋了回去,伸手把我推開之後,走到劉強身邊坐了下來,一句不說,就在那兒抽煙。
我看他那樣兒,肺都要氣炸了,要不是他是我的雇主,我真想過去踹他兩腳!這種不長腦子的人都能發財,還有他麼天理了嗎?
劉強看我臉色不好,走上來勸道:“你彆生大個的氣,他心情不好。剛才林光那邊有人說不讓你下去,大頭為了把你帶上,跟林光說了不少小話兒,還抽了自己兩個嘴巴……”
劉強看我眼睛一厲,馬上說道:“你可彆衝動!林光那邊兒也有家夥,還不止一把,昨晚上是地方太小施展不開,才被你唬住了。現在動手,吃虧的是你。”
劉強這麼一說,我對高大個的火氣立刻消了一半兒,卻對林光生出了殺意。
我走到高大個跟前:“高哥,你真要往下去?”
高大個還沒說話,跟著他的兄弟就先翻臉了:“你還說什麼?這一路你惹了多少事兒?猴子都讓你給害死了,你還想乾什麼?”
“閉嘴!”我抬手把他推到了一邊:“我沒跟你說話。”
“你乾啥?”高大個一下站了起來:“又想動手咋地?想動手先衝我來!”
我一愣神的工夫,被我推開的那人就吼上了:“高哥為了你,跟人家說了多少小話兒,我聽著都替高哥屈得慌!你還不知道好歹?你家人怎麼把你養這麼大的?”
“少說兩句……”高大個可能覺得自己話說重了:“陰陽歲數小,你們容著點兒。”
那人不說話了,我卻被高大個給氣了個半死:“你去哪兒,我跟你去哪兒,到時候你彆後悔就行。”
下崖,已經大勢所趨,就算我再怎麼反對,也於事無補了。現在就連高大個都不信我了,還有誰能聽我的?
心裡憋著火出不來的感覺比什麼都難受!我真想指著高大個罵一頓“二B”,但是我要真這麼做了,就等於徹底跟他翻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