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道一總覺得以後出門在外，有必要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了。
他清了清嗓子，“我來找你，是想問你……”
他說到這又頓住了，在鐘靈兒越來越不耐煩的眼神嚇，他閉了閉眼，“阿煜是誰？”
鐘靈兒眼皮一抖，坐正了些，“你怎麼知道這個名字的。”
這個態度讓謝道一心裡有些不爽，他磨了磨牙，果然，這個阿煜不簡單。
“那天，我把你救下來，你念出了這個名字。”謝道一目光幽幽，語氣不可抑製地陰陽怪氣了幾分，“我救了你，你不感謝我，還把救命恩人認錯了。”
說到這，他就更氣憤了。
鐘靈兒眨了眨眼，“你在吃醋？”
“怎……怎麼可能，我隻是好奇，這個阿煜是何方人也，能讓穀主大人生命垂危之際還能認錯救命恩人。”
鐘靈兒鼻子動了動，“嗯，你就是在吃醋。”
“我沒有！”
謝道一從脖子自臉上，慢慢爬上一層薄粉，他撇嘴，聲音低了許多，“我隻是不喜歡被人當替身。”
“我什麼時候把你當替身了？”
鐘靈兒有些無語，這人腦子裡成日都在想著什麼？
“難道不是嗎？你把我當做了這個叫阿煜的替身。”
“沒有的事。”鐘靈兒眼睫輕閃，再次肯定，“你分明就是吃醋了。”
“我！沒！有！”
他說完，整個人原地消失不見。
倒真是應了那句“來無影去無蹤”。
晚飯後，鐘靈兒洗簌完畢，緩緩關上房門。
下一秒，一隻白皙的大手擠進了門縫之間，將她的動作止住。
“痛痛痛。”
這聲音有些耳熟，鐘靈兒將門又重新打開，看著幾個時辰前消失的人，有些懵逼。
“你怎麼又來了？”
又這個字就相當敏感，謝道一一臉不服，“怎麼，我不能來？”
“嗯，可以是可以，不過……”
後麵的話還沒說完，那人就直接闖了進來。
他一進門第一件事就是提起桌上的茶壺，豪飲了數杯茶水，知道喉間至心口的酸澀被衝刷得差不多，他才停下來。
水漬從他的嘴角一路往下，打濕了他的胸口，露出一片若隱若現的輪廓。
鐘靈兒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他的身材有多好，她是最清楚的。
學習時將她的表現儘收眼底，一雙黑眸如墨一般讓人看不清情緒，半晌，他才開口，儘管已經喝了許多茶水，但他的聲音仍然嘶啞。
“我曾想，我永遠不會愛上一個女人，我天資卓絕，隻要下一番苦功，必然有一定建樹。一開始，你說要同我解為道侶，我以為你隻是心血來潮，把我當做消遣，我很生氣，雖然我很窮，長得也不帥，但我天賦好，你也不能這麼玩弄我吧。後來，我發現你竟然是認真的，我更多的是驚恐，以為是清鬆道人給你下了蠱，怕我找不到媳婦，直到淩霄峰上誅殺宗玉，我把你救出，你脫口而出的那個名字，我能意識到，這個名字對你很重要，你估計是把我當做了此人的替身，我很生氣，逼著自己不去見你，獨自下山曆練了半年，回來仍然生氣。”
鐘靈兒眨了眨眼睛，並沒有打斷他的話。
“我討厭被人當作替身，但當我在後山再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心想，替身就替身吧，反正現在也沒有那人。”謝道一說到這，黑眸一瞬不瞬盯著她，“所以，鐘靈兒，你願意同我結成道侶嗎？”
“你……認真的？”
謝道一聽出了她的猶豫，“不願意算了，當我沒說過。”
“怎麼就沒說過了，我都聽到了。”
見他想走，鐘靈兒攔住他，兩隻手扒住他的胳膊，“我兩隻耳朵都聽到了，不許耍賴！”
謝道一凝神，察覺到她拽住自己的手越來越緊，知道她是真的不想讓自己走，唇角的笑容壓不住，低聲笑了出來。
他反手，一把將人攬進了懷中。
其實，他並沒有修什麼太上忘情，清鬆道人見他的第一眼，就說了他不是修無情道的料。
現在，他就更不需要修了，他要有媳婦了。
……
結契大典在桃花初開的時候舉行，地點就在千金穀。
謝道一身穿深紅婚服，在親朋好友的見證下，牽著鐘靈兒走向了高高的祭壇。
他們麵前，是一座純金打造的香爐，待會兒，隻要插上三柱香不斷，他們就算是得到了天地的見證，正式成為道侶了。
鐘靈兒透過珠簾去瞧謝道一的側臉，他穿紅色一向好看，冷白的皮膚被深紅襯托得仿佛在發光。
清鬆道人嘴裡念叨著什麼，轉身從旁邊人端著的盒子中拿出一個瓷瓶。
“此物乃是我給你們結契的禮物。”
謝道一接過，好奇得打量它，“師父，這是什麼？”
“靈田裡的靈草長成了，我把它們碾成了汁，攢成了這瓶藥汁。”
“藥汁，治什麼的？”
他抬手晃了晃，裡麵發出叮咚的脆響。
清鬆笑得古怪，“你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謝道一不疑有他，擰開瓶塞。
清鬆瞬間出手，一巴掌將瓷瓶往他臉上推，裡麵的藥汁衝出來，濺了謝道一一臉。
“呸。”謝道一連連吐舌，狠狠擦拭自己的臉，“老頭，你有病吧，往我頭上灑乾什麼？”
“治病啊。”
謝道一氣得磨牙，“什麼病要把藥往頭上撒？”
“自然是腦子的病。”
謝道一還想回嘴，腦海裡卻突然湧現出許多片段，有時是森森白骨的不死界，有時是喧鬨繁華的城邦，有時是美人美酒的酒肆。
他恍惚了下，搖了搖頭。
這些記憶無一例外，都有一個熟悉的人，便是他麵前身著婚服的鐘靈兒。
他抬眸，眼裡血絲遍布，眼前鐘靈兒的身影變成了許多個，逐漸跟記憶碎片中的少女重合。
她生氣時，會很大聲喊他的大名。
“謝道一，你死定了。”
求人時，會一臉狡黠地喊他“阿煜哥哥。”
平日裡便是數之不儘的吐槽，像是奶貓一樣。
“謝道一，你怎麼這麼能吃，你是豬嗎？”
“謝道一，你睡得怎麼死，萬一有人殺你怎麼辦？”
“謝道一，你工錢還沒結呢。”
這些記憶碎片像尖刀一樣紮進了他的識海裡，他捂著頭，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麵前有人緩緩蹲下，謝道一痛的沒力氣看她，但那身草藥香太熟悉，他不用看便知道是誰。
下一秒，心口一陣劇痛襲來。
謝道一不可置信地抬眸，就看到他的結契道侶，他的新娘，竟然親手將他的心口貫穿。
鐘靈兒紅唇微揚，湊到他耳邊，聲音如吐息，“殺夫證道，阿煜你教我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