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煜林講完一個故事後,把書放在床頭櫃上:“木寶,該睡覺了。”
周木木抱著他的胳膊不放,巴巴地望著他:“爸爸,你會離開我和爹爹嗎。”
周煜林刮他的小鼻子:“為什麼這麼問。”
周木木:“之前爹爹說,爸爸隻是暫時跟我們住在一起,如果有天爸爸想走,木寶要乖,不要哭鬨。”
“爸爸,你想走嗎。”
周煜林半張著嘴,頓了兩秒,靜默了一會兒後,給周木木蓋上被子:“睡覺吧。”
周木木想刨根問底知道答案,又想起靳修臣剛才叮囑他的話,讓他彆纏著爸爸,會把爸爸問煩,於是隻能閉上眼,乖乖睡覺。
周煜林卻是望著天花板,深思了一宿。
第二天是周末,一家三口都在家休息。
按照慣例,周木木會賴床賴到中午。
周煜林和靳修臣一直都慣著他,沒彆的,他們家有錢,有條件,就想慣著孩子,不讓孩子吃太多苦,所以沒有必須早起那一套規矩。
周煜林跟靳修臣兩人坐在餐桌上,沉默地吃著早餐。
靳修臣的眼神時不時瞥向周煜林,一眼萬語。
周煜林也不問他,裝沒看見,不緊不慢地吃完早餐。
等靳修臣把碗筷都收拾了,洗完了,周煜林才招呼他:“坐下聊聊吧。”
仿若地震前,感受到某種磁場波動的動物,靳修臣心頭一跳,呼吸都輕慢了些。
為了顯得正式些,他特意坐在了周煜林的對麵。
靳修臣:“林林想聊什麼?”
周煜林手裡端著水杯,平靜地看著他:“不是你有話跟我說嗎,還讓木寶來試探我。”
靳修臣瞳孔顫動了下:“是。”
他直勾勾地看著周煜林,一字一句,鄭重又緊張:“一個月到了,我,可以留下嗎……留在你身邊。”
周煜林喝了口水:“上次我說,給你一個月期限,那天是幾號。”
靳修臣很肯定:“十三號。”
二月十三號,過年前。
周煜林嗯了聲:“今天幾號。”
靳修臣:“十五號……”
周煜林把水杯放下:“所以早就過了一個月的期限了。我有讓你走嗎?”
靳修臣怔了下,緩緩睜大了眼,那樣不可置信,又難忍欣喜地望著周煜林,像是在望著恩賜自己福澤的神靈。
他嗓音都發顫了,高興到語無倫次:“你、你是說,我,我——”
周煜林神情軟了幾分:“你被選擇了。”
靳修臣仍然愣在原地,木然地望著他,像一台宕機卡殼的機器。
周煜林也看著他,同他目光交彙:“留在我身邊吧。”
靳修臣喉結艱澀地滾動,眼眶緩緩紅了:“謝謝……”
周煜林垂下眼,有幾分難為情:“你,不想抱抱我嗎。”
這種時候,是該有個擁抱的。
這是不可缺失的儀式感。
靳修臣立馬回神,站起身坐到他身旁,張開雙臂緊緊地摟住了周煜林。
他把臉埋在周煜林頸窩,掩蓋自己又哭又笑,狼狽至極的神情:“林林,你真好。謝謝你還願意選擇我。”
他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五年,一共一千八百多天。
失去周煜林後,每一天都如墜地獄般的痛苦煎熬,他都好好熬過來了。
幸好,幸好他沒有過放棄的念頭,幸好他熬過來了。
於是他重新擁有了他的天上月。
感謝這輪月亮,還願意讓他擁有。
周煜林輕吸一口氣,回抱住他,嘴角掛著一抹淺笑。
兩人就那樣相擁在一起,感受著胸腔裡難以言說的濃烈愛意。
像是被厚重的棉花包裹著,就算此刻從萬米高空墜落,也有種無所畏懼的心安。
靳修臣退開一點,眼底還有閃動的淚光未消,就那樣深情地看著周煜林:“我可以,可以親你嗎。”
周煜林眨了下眼:“可以。”
於是靳修臣一隻手掌住他的後腦勺,把人摁向自己,暴烈地吻了上去。
雙唇相觸的瞬間,靳修臣滾燙的淚落下,他含糊地喃喃:“我愛你……我愛你……”
“我終於,有資格說這句話了。”
終於不用再懼怕,周煜林會覺得他的愛,覺得他捧出的真心,覺得他這個人,很惡心。
靳修臣捧住周煜林的臉,用鼻尖廝磨著他的鼻尖,有種做夢般的不真實感。
他確認般,艱澀地問:“我再次擁有你了嗎。”
周煜林輕聲回應:“是的。我們都再次擁有了彼此。”
時隔五年。
雖然已經回不去了,但顯然如今他們都已經變得更好,這段感情未來的走向,也肉眼可見地更好。
靳修臣胸膛震顫著,似乎是難忍哽咽,又似乎是在笑:“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我愛你。”
“很愛,願意為你去死,願意為你付出一切,林林,我愛你。”
周煜林心頭動容:“嗯,我知道。”
經曆了這麼多,他相信,靳修臣這些話,每個字都真心實意,不摻半點假。
忽然想起什麼,靳修臣慌亂地看著他,問道:“那你……”
話到舌尖,他喉結艱澀地滾動了下,最終變成了:“那你,為什麼還願意選擇我。”
周煜林垂眼想了一會兒,拿出手機,點開備忘錄給他看。
當年分手時,他在備忘錄上寫了很多日記,每一條都是靳修臣的罪證,目的是為了讓自己牢記那些傷痛,永不回頭。
如今他再次給靳修臣機會,也在備忘錄上寫了很多,每一條,都是他選擇靳修臣的理由。
現在的周煜林,學會了權衡利弊,更加理智地去對待感情。
他不可能頭腦一熱,感動上頭,就跟靳修臣在一起。
靳修臣捧著他的手機,一條一條挨著看,每一條他都看得非常仔細。
靳修臣:“為什麼師姐刁難我,要給我加分?”
周煜林同他解釋:“你對待我朋友的態度,反應了我在你心裡的地位。”
靳修臣對韓美美很好,任由她使喚,甚至願意一定程度上彎腰妥協,說明靳修臣很重視周煜林,連帶也重視跟周煜林相關的人。
靳修臣握住他的手,親吻了下他的手背:“那不算什麼的。”
又往下翻:“為什麼你病倒進醫院,我車禍那天,也給我加分?”
“那天,我明明什麼都沒做好,還弄了自己一身傷,你知道嗎林林,那天我其實很害怕,怕你覺得我在賣慘,所以我不敢跟你說我出車禍了。”
因為過去有很多次前科,他在周煜林麵前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最終隻換來周煜林的厭惡。
要不是那個司機忽然進來,嘴欠提了車禍的事兒,靳修臣原本是什麼都不打算說的。
說了顯得他很矬,不帥氣。
周煜林又想起了那天,靳修臣狼狽地闖進病房,但看他的眼神那樣珍重,像在守護著一件絕世珍寶。
周煜林輕聲:“因為,我看到了你在用心地,努力地去做,看到了你的行動。”
靳修臣身體力行地向他證明了,之前的那些承諾,不隻是空洞地說說。
也再次感受到了,靳修臣把他看得比自己還要重。
那樣被人捧在心尖上疼愛的感覺,沒有人會不動容。
打動周煜林的是靳修臣這份炙烈又毫無保留的愛,加分的是靳修臣滿分的行動力。
同樣也是那天,周煜林說他有點委屈,於是靳修臣冒著大雪,幾分鐘後就出現在了他麵前,安撫並托住了他的每一點小情緒。
這也很戳中周煜林,他能感覺到,靳修臣對自己的珍視。
靳修臣抱緊他:“謝謝寶貝,我以後會做得更好的。”
“過年那天呢,加分又是為什麼。”
周煜林望著半空失神片刻,他想起了大年那天,他一個人一覺睡到了傍晚,醒來後那種深刻的孤獨感。
又想起了拉開窗簾後,看見樓下這對朝他微笑的父子,還有滿空的煙花時,那一瞬心臟暖乎乎的感覺。
周煜林微微垂眼:“你說的對,我害怕孤獨,需要家,也需要愛。”
隻有靳修臣給出的,獻祭式的極致的愛,才能夠填滿他的心臟,驅散孤獨。
才能讓他感受到不會被人拋下,不會被人用來權衡利弊地取舍的安全感。
以及當時一家三口在一起過年,那段日子真的太美好了,幸福到讓周煜林覺得不真實。
如果往後靳修臣帶給他的,都是那樣的日子,那樣的好東西,周煜林無法拒絕。
也沒有理由拒絕。
能一家三口一起幸福快樂,為什麼還要忍受著孤獨,一個人獨自生活?
過年那段日子,是周煜林選擇靳修臣的關鍵。
聽完周煜林的解釋,靳修臣沉默了半晌,最終他隻是親吻了周煜林:“以後我會讓你每天都那麼幸福。”
很抱歉,如果他沒有做錯事,那麼周煜林在過去的五年裡,也應該是那樣幸福的。
靳修臣指尖繼續滑動,往下翻看備忘錄:“後麵這些呢,我給你當助手……同意你跟明黎擁抱?”
他表情變得古怪:“這些都是什麼……”
周煜林平和道:“尊重。你給了我尊重。”
尊重他的事業,尊重他的意願,靳修臣願意為了成就他,給他當助理。
也尊重他的交友,無條件地信任他。
這些東西,放在參考選擇裡,看似突兀可笑,卻非常重要。
因為曾經的他們,就是因為缺少尊重和信任,才走到了陌路。
如今靳修臣讓周煜林看到,他們起碼不會再重蹈覆轍。
也讓周煜林更加確信,他們是在往前走,往更好的未來走。
放下手機後,靳修臣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摟緊了周煜林的腰,一句話也說不出。
隻覺得,他的林林真好。
還願意這麼耐心地,去剖析他,然後相信他。
周煜林回抱住他,忽然緩緩開口:“雖然現在說這種話,有些煞風景,潑你涼水,但我還是想告訴你……”
“我選擇的,不隻是你,更多的是一個,我覺得會讓我過得更好的未來。”
當年周煜林離開靳修臣,就是因為看不到兩人在一起的未來,放眼望去,未來隻有一片黑暗的痛苦。
所以哪怕那時,他還深愛靳修臣,仍然能狠心割舍掉,轉身獨自離開。
如今他選擇靳修臣,理由層層疊疊有很多,但總的來說,是他看到了一個很美好的未來。
這個未來裡,他會過得很幸福。
不用再一個人忍受孤獨,不用再什麼事都自己強撐著,不用再被迫承受自己在世上孤身一人的絕望感。
他會有一個把他捧在心尖上疼愛的愛人,會有一個乖巧懂事又那麼愛他的兒子,會有一個溫馨的家,不管他是站立,還是躺下,身後都是讓他踏實的安全感。
周煜林從來都不缺乏邁出那一步的勇氣,他缺的隻是理由。
四年前周煜林原諒靳修臣的那個晚上,他就跟靳修臣說過,他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人,他也有勇氣去接受一切,跟相同的人重新開始,但是——他沒必要那麼做。
而如今,理由已經充足,那為什麼不試著選擇靳修臣,不試著給自己選擇一個更好的未來呢?
為什麼不呢。
靳修臣抬頭看他:“但我也在那個未來裡,對嗎。”
周煜林頓了下:“對。”
靳修臣溫柔淺笑:“那沒關係。隻要能留在林林身邊就好。”
其他的都不重要。
而且周煜林自己也說了,選擇的‘不隻是他’,那還不是說明,周煜林的選擇裡有他嗎。
周煜林想了想:“如果,你因為過去幾年,產生了什麼心理創傷,或者應激反應,可以現在說出來,我會儘力配合幫你療傷。”
任何一段感情,都不可能靠一個人支撐著,這點周煜林最是深有體會。
從他選擇跟靳修臣重新開始的那一刻,他們就變成了一個命運共同體,周煜林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對靳修臣的痛苦視而不見。
他需要扛起這段感情的另一頭,承擔自己作為伴侶的責任。
這樣兩人才能,更好地一起走下去。
靳修臣看著他,黑色的眸子鋪滿了深情,他抬手撫上周煜林的臉,扯出一個溫柔至極的笑:“我的林林怎麼這麼好啊。”
他低頭吻了下周煜林:“可能,我以後會比較黏你,可以彆嫌棄我,彆煩我嗎。”
因為失去過,所以更加害怕再次失去。
靳修臣:“煩我也沒關係,你告訴我你煩我了,我會克製一點自己。”
周煜林睫毛輕顫:“不會。不煩。”
“還有呢。”
靳修臣淺笑,把玩著他的手指:“沒有了寶貝。我想我隻是缺乏一點安全感。”
而周煜林在這方麵做得很好,他能夠察覺到靳修臣的不安,然後適時給予安撫。
就像上次跟明黎吃飯時一樣。
周煜林:“好。還有問題嗎。沒有我去叫木寶起床了。”
眼看他站起身要走,靳修臣一把拉住他,仰著頭巴巴地看他:“還有一件事。”
“我以後,能跟你睡一間房嗎。我晚上想抱著你睡。可以嗎。”
周煜林眼睛飛快地眨了幾下,側過身去:“可以。”
靳修臣笑起來,鬆開了手:“好。”
時隔五年的再次同床共枕,周煜林有些不適應。
晚上時,他特意提早上床,特意睡在靠牆的裡麵,把外麵預留出足夠的位置給靳修臣。
閉上眼,卻怎麼都睡不著,難得地緊張了。
床的另一邊塌陷下去時,周煜林渾身變得僵硬。
隨後一雙手臂伸過來,很自然地把他拉進一個寬厚的胸膛。
溫暖的,安心的,讓人眷戀的。
很奇怪,這些熟悉的感覺,瞬間消融了周煜林的忐忑和僵硬。
好像,這個擁抱生來就屬於他,他這輩子終其一生尋覓的,就是這樣一個擁抱。
靳修臣親吻他的額頭,嗓音很輕:“終於完成了。”
周煜林:“什麼?”
靳修臣:“救贖線。屬於我的救贖線,到此時,終於完成了。”
雖然走了很多彎路,但還好沒放棄。
周身縈繞著讓人心安的氣息,周煜林閉上眼,享受著這份安寧:“恭喜。”
靳修臣笑了下:“林林你知道嗎,在遇到你之前,我是個……嗯,很惡劣的人,完全符合你筆記裡寫的,那個大反派的樣子。”
“我憎惡全世界,恨每一個人,兜裡揣著一把刀,經常會想,要不上街隨機挑個人,把他殺了算了。我都這麼不幸福了,憑什麼他們要幸福,大家都一起不幸好了,一起永墜地獄。”
“因為我不懂,我不懂世界上這麼多人,大家都能過得還不錯,為什麼偏偏就我過得不好,就我攤上了那樣一對父母,那樣一個家,遇上了那麼多惡人。為什麼就我要受儘折磨。”
“總覺得,自己這樣的人,沒有存在的價值。我甚至認為自己很惡心……”
一邊厭惡自己,一邊又破罐子破摔地活著。
那麼多年,靳修臣沒做出什麼傷天害理反社會的事兒,都是因為周煜林的存在,像一根吊著他理智的蜘蛛絲。
從九歲那年起,他每次想做壞事,就會想起樹下那個粉琢玉雕的小人,摸著他的頭,誇他勇敢堅強,允許他哭,還給他糖吃。
那是他第一次收到,來自這個世界的善意,就像黑白世界裡,忽然照進來的一道彩虹。
不想被那個人討厭,因此他小心翼翼地活著,不讓自己傷害到彆人。
那時靳修臣總抱著,‘也許有天他能夠站到周煜林麵前’這種想法,所以在那之前,他儘量不讓自己成為一個惡心的人。
一切都是為了,能靠那道彩虹再近一點。
靳修臣喉嚨逐漸艱澀,他把周煜林抱得很緊,緊到手臂上的青筋鼓起:
“你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才真正地接納自己的嗎。”
周煜林安靜地聽著,溫柔回應:“不知道。”
靳修臣:“從你喜歡我開始。”
“你願意跟我在一起,你來愛我,我才覺得,啊,原來我這種人,也是有資格被愛的,也是有存在的價值的。覺得,或許我沒那麼惡心,沒那麼讓人厭惡。”
從那時起,他才算是真正地開始活著。
周煜林睫毛顫了又顫:“你,很好。真的。”
他從未見過,有比靳修臣更加堅韌不拔的人。
靳修臣擁有比石頭縫裡長出來的小草,更頑強的生命力,那樣生生不息。
哪怕是在十八層地獄,這個人也能滿手是血地,扒著滿是釘子的岩壁,一點一點爬上去。
他不僅自己爬上去了,他甚至腰上還拴著一個周煜林。
哪怕自己遍體鱗傷,鮮血淋漓,他卻能把周煜林保護得很好。
這樣的靳修臣,很難讓人不動容,所以周煜林從來都不覺得,他愛上靳修臣,是因為鬼迷心竅。
靳修臣輕笑,又去吻他:“因為你喜歡我,你愛我,我才開始喜歡我自己,接納我自己,才覺得,我可以好好活著。”
“後來你討厭我,離開了,我失去的不隻是我的林林,我也失去了我自己。”
失去了所有。
他嗓音哽咽:“我後來想,我果然很醜陋,我大概是沒資格被愛的。我比你,還要厭惡和惡心自己。”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很恨,恨不得自己去死……”
靳修臣這輩子,經曆了很多不好的事,遇見了很多惡毒的人,但他還沒恨過誰。
他唯一恨過的人,就是他自己。
周煜林感受到他發抖的雙臂,主動捧起他的臉,看著他,告訴他:“你現在很好,現在的你,值得我愛。”
想了想又說:“除了婚後那一年外,過去的十年你也很好。”
“臣哥,我不是瞎子,也不是很容易就能愛上彆人的人,但我愛上了你,這就足夠說明,你很好,起碼在我的眼裡,你閃閃發亮,讓我無法忽視。”
於是靳修臣顫抖的身體停了下來,一顆被懸吊在半空的心臟,就那樣被溫柔又穩妥地托住,緩緩落了地:“謝謝。”
靳修臣:“所以你知道,你對我來說有多重要了嗎。沒有你,我會死……你比一切都重要。”
周煜林很輕地嗯了聲,他從來不懷疑靳修臣對他的愛:“我們以後都好好的,好不好。”
靳修臣親吻他的唇角:“好。我愛你。”
周煜林:“我知道。”
靳修臣:“我愛你。好愛你。”
周煜林:“我知道。”
靳修臣閉上眼:“寶貝晚安。睡吧。”
屋裡床頭昏暗的小燈滅了,黑暗中,靳修臣的呼吸逐漸平穩,胸膛裡的一顆心跳得嘭咚有力。
周煜林借著窗外淡薄的月光,用目光描摹著他臉部的輪廓。
很久後,周煜林依戀地把自己蜷縮在靳修臣懷裡,輕聲說:“我也愛你。”
於是男人的唇角,很輕地彎了彎,假裝胳膊被壓得不舒服,更緊地抱住了他。
第二天清早
靳修臣起床後,忽然感覺脖子上多了個東西。
他抬手取下來看,竟然是一塊玉雕的長命鎖,很小一塊,但做工精致,能看出製作它的人,花費了很多心思。
最關鍵的是,這塊長命鎖上,沒有裂縫。
靳修臣怔了下,神情逐漸變得溫柔。
他看向躺在自己身旁的男人,低下頭在周煜林的眼尾處,印下一個吻。
他的林林,還是心疼他的,舍不得讓他一直戴著碎了的長命鎖。
今天工作室不太忙。
到了下午四點,周煜林就下班了。
靳修臣說附近有買烤紅薯的,讓他在寫字樓下等一會兒,自己去給他買紅薯。
周煜林就圍著圍巾,站在原地等,這時手機忽然響了。
他點開看,是陸序發來的消息。
陸序已經很久沒跟他聯係了。
開口卻是問:你跟他複合了,對嗎
周煜林如實說:嗯,你怎麼知道
明明他誰也沒說。
陸序:他朋友圈,發了你睡著時的照片
周煜林眉角抽了下,立馬切出去點開朋友圈看。
果然,應該是今天早晨拍的。
周煜林無奈地歎了聲,起碼在他醒著的時候拍吧,睡著的照片多少有點羞恥。
陸序安靜了很久:為什麼
周煜林盯著屏幕上那幾個字,理由很多,他也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說起。
又覺得,他跟靳修臣之間的事兒,用不著跟彆人解釋太多,他們安靜地幸福就好。
陸序:你就那麼需要愛嗎
周煜林怔了下,手指從鍵盤上抬了起來。
陸序:其實人不需要很多愛,也能活得很好的
周煜林沉默了,沉默到陸序心慌
陸序:說話。
陸序:……我承認我有點嫉妒,我不懂,他那樣扭曲的愛,除了能給你窒息和痛苦,還能給你什麼
陸序:憑什麼你選擇他,曾經卻一點都沒考慮過我
這些年,陸序遊曆了全世界,他以為,總有天他會忘記周煜林的。
畢竟愛情不是他的全部,人生還有很多精彩的事,總有天周煜林在他生命裡留下的那道不深不淺的印記,會被其他事、其他人覆蓋掉。
但陸序沒料到,五年過去了,他不僅沒忘掉周煜林,那份淺淡的愛意,反而被時間烹飪得越發的醇香濃厚。
所以他總忍不住,偷偷觀察著周煜林跟靳修臣的朋友圈,總想知道,周煜林最後會選擇怎樣的一個人。
發覺這兩人又在一起後,陸序有些接受不了了,所以才終於跑來問。
雪還在纏綿不絕地下著
周煜林沒有回答陸序,隻是問他:為什麼你放棄了我
陸序:什麼?
周煜林:當年你喜歡我吧,我跟他離婚後,你有過機會的,你為什麼放棄了我
陸序:因為你沒有選擇我
在最後一次見麵時,他當時是要告白的,但周煜林製止的眼神告訴他,周煜林沒有選擇他,最終陸序放棄了。
周煜林:嗯。但我也沒有選擇他
這個他,顯而易見指的是靳修臣。
周煜林:不管是十幾年前,還是如今,我一開始,都沒有選擇過他
周煜林:是他拚了命地來選擇我,不斷地,哪怕遍體鱗傷,爬也要爬進我的世界
最終周煜林無可奈何,被打動,也再沒有理由拒絕,於是留下了靳修臣。
陸序愣住了,半天沒說出話來。
周煜林:我是個很冷情的人,我心臟的外麵是有一層硬殼的,彆人可有可無的淺薄愛意,敲不開它
周煜林:因為我清楚,自己有多渴望愛,這份渴望,會讓我在陷入愛情時,甘願為對方付出一切
就像那十年間,他為了靳修臣,也付出了自己的所有,包括事業。
周煜林:所以,為了自己的安全,我不會選擇一個可以放棄我的人,我隻會去愛靳修臣那樣,把我當成他的全部,願意為我燃燒自己,獻祭靈魂的人
周煜林:這樣,我才覺得對我來說是公平的,安全的,是等價交換的
周煜林:你可以說我自私,但我必須要先看到對方的付出,看到對方向我走出九十九步,我才願意跨出那一步
又是好長一陣沉默
陸序苦笑:我懂了。是我不配
他們,不是一類人。
周煜林:沒有配不配的,每個人都能在這世界上,找到合適自己的那一塊靈魂拚圖,你也會找到的
淺淡相愛,相敬如賓地過一生,也可以很幸福,也是一種活法。
隻是那種活法,不是周煜林的活法,也不是靳修臣的活法。
陸序:好,祝你……祝你們幸福
周煜林:嗯,你也是
放下手機,周煜林望著半空,很輕地歎了口氣。
街道的對麵,靳修臣手裡拿著烤紅薯,臉上是溫柔如水的笑意,就那樣穿過朦朧的大雪,一步步朝他走來。
周煜林望著這一幕,心裡無比安定。
又想起陸序那句話:你就那麼需要愛嗎。
是的,很需要。
從十幾歲少年,到如今三十歲青年,人生最美好、最關鍵的成長階段,周煜林都被滋養在靳修臣深刻入骨的愛意下。
愛已經變成了他活命的養分。
他就像是一支被精心培育在溫室裡的玫瑰。
這樣的玫瑰,如果被放逐到荒野,隻會死亡。
陸序問他就那麼需要愛嗎,就宛如問一個原本擁有雙腿的人——你就那麼需要腿嗎。
這是一種殘忍。
過去六年,跟靳修臣之間,都是不怎麼愉快的記憶,但周煜林隻有婚後那一年痛苦不堪過,備受折磨過。
因為隻有那一年,周煜林無法確認靳修臣是否愛他。
往後五年,哪怕跟靳修臣鬨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離婚,厭惡,甚至憎恨成仇,周煜林都並不太痛苦。
因為他知道,靳修臣愛他,靳修臣還愛著他。
他的養分,從來沒斷過。
即便周煜林一個人在美國求學,雖然孤獨,但他的心,總是安定的,從來沒有像父母去世時那樣,由於孤獨而絕望過。
因為,靳修臣從沒停止過愛他。
過年過節的陌生電話,問候短信,偶爾能看見的藏在樹後的人……
這些都告訴他,有個人一直在他身後愛著他。
隻是那時,周煜林不願去看,不想回頭。
但心臟的感知,是不會出錯的。
那幾年,周煜林不是沒有遇到過好的人,比如明黎。
但他總不願意讓自己屬於彆人,甚至他自己都沒察覺,他在下意識排斥。
因為周煜林的心,周煜林的靈魂,都在告訴他,他是靳修臣養起來的玫瑰。
如果他還能綻放美麗、散發芬芳,他還能愛人,那個人大概也隻能是靳修臣。
誰栽的樹,誰乘涼,誰養的玫瑰,誰聞香。
這樣才公平。
出神的片刻,靳修臣已經把紅薯剝開了,拿著一支塑料勺子,舀起一勺香甜的紅薯,又放在唇邊吹了吹,然後才喂給周煜林。
他笑著:“林林快吃,熱乎乎的,嘗嘗甜不甜。”
周煜林看了他一眼,低頭含住靳修臣手裡的勺子。
他想,他之所以對愛那麼執著,大概,也是因為靳修臣教的他。
從少年到青年,這是幾年間,他們就像兩根纏繞生長的藤蔓,受對方的影響,又影響著對方。
所以他們是為對方而生、完美契合對方的靈魂拚圖。
靳修臣:“甜嗎林林。”
周煜林眨眼,忽然湊上去,在他唇上印下很輕的一個吻。
靳修臣明顯愣了下,眼睛都睜大了:“怎麼了寶貝。”
突然獎勵他。
周煜林退回來,淺笑著牽起他的手:“回家吧。”
“好。”
靳修臣一隻手拿著烤紅薯,另一隻手牽著周煜林,兩人不緩不急地步入大雪中,偶爾偏頭相視一笑。
一如多年前,一如少年時。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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