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坐下說。”點上煙,方圓抽了一口,指著旁邊的椅子,此時臉上的那點笑意已經蕩然無存。
“圓哥,啥事?”唐植桐看方圓這副模樣,心下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兩個消息,一個好的一個壞的,都跟你有關。”方圓看著唐植桐,張了張嘴,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沒說出口。
“圓哥,先說好的,讓我高興一會,省的聽了壞消息笑不出來。”唐植桐認真的觀察了方圓的神色,有些難以啟齒、有些自責,沒有痛心疾首,那就無關生死。
人生除死無大事,唐植桐挺看的開。
“好消息是部裡、市裡已經審批通過了市局提級的相關事宜,給你報的副科也過了,直接轉為乾部身份。消息還要等幾天才會公布,但工資是從這個月開始執行,下個月你就領副科的工資了,頂格給?報的,一個月八十。”方圓一氣將好消息說了出來。
“嘿嘿,還真是好消息,感謝圓哥!圓哥還在押運科,不,押運處吧?不會有彆人來插一杠子吧?”唐植桐喜滋滋,副科啊,才二十歲,嘖嘖嘖,有限的進步提前達成了!
“我還在押運,會安排一些人過來,但不是領導崗位,就咱們前陣子商量的加強人手的事。各方麵為了要幾個名額,狗腦子差點打出來,得等一陣子才能落實到位。”方圓大體給唐植桐說了一下市局的最新動向。
“嘿嘿,隻要不是空降,其他來了也是押運員,問題不大。”唐植桐點點頭,不用細琢磨,他都能想到方圓下一步會如何做。
無非是將新來的人打亂編排,每個班次安排一個或兩個,有老人手帶著,翻不出什麼浪花來。
“你就不關心壞消息?”方圓看唐植桐沒問,略微有些沉不住氣。
“嘿嘿,想必壞也壞不到哪去。圓哥說說吧,我能挺得住。”唐植桐輕笑一下,人生的酸甜苦辣都要麵對。
既然已經發生,那就管理好自己的情緒,微笑麵對,等知道是什麼事情後,再發瘋也來得及。
“是關於你糧食定量的問題。我前陣子錯估了上麵的決心,上麵往市局派駐了工作組,清查工種、定量不符的情況,咬定了你這種情況不該拿重體力勞動的定量。在這件事上,我有責任。”方圓羞愧的說道。
“不是,圓哥,你不能把事攬到你身上,出了問題我扛著,無論是補齊糧食,還是補差價,我都認。”唐植桐一聽這事,心裡也是一揪,若不是有好消息打底,多拿這幾斤糧票,還指不定被人如何上綱上線呢。
“胡局給攔下了,說是市局工作疏忽,給定了性,下一步會給你重新核定定量,之前的事就不論了。這次若不是有胡局出麵,你這大好的前程可就毀在我手裡了。”方圓有些後怕的說道。
“唉吆,嚇得我這小心臟,撲通撲通的。謝謝圓哥,也謝謝胡局。”唐植桐說著,將煙頭架在煙灰缸上,起來給方圓鞠了一躬。
“去,磕磣我是吧?彆來這一套。我怎麼沒看出你擔心來?心夠大的。”方圓叼著煙,站起來將唐植桐架起來,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歎道。
“嘿嘿,這不是有好消息打底嘛,既然有好消息,那就沒大事。有大事,這副科還能輪到我?”唐植桐說著,又拿起煙,收了一口。
比起那些組織踢球的玩意兒們,自己特麼純潔的就跟菩薩跟前的白蓮花似的!
那幫玩意兒沒被抓到之前,哪個嘴中的道理不是沙皮狗臉上的褶子,一套一套的?
進去之後,哪個不是痛哭流涕、洗心革麵、爭取寬大處理、悔不該當初?
也不知道他們悔的是不該伸手,還是做得不夠隱蔽,誰又知道呢?
“你倒是機靈。”方圓看唐植桐沒什麼異樣,遂放下心來。
“圓哥,重新核定的話,大概能定多少?”唐植桐笑笑,自己讀大學後,繼續用押運員的定量多少有點不符合規矩。
但也正是由於這點不符合規矩,才會名正言順的補貼到家裡,否則方圓提出來的時候,他就把這建議給否了。
誰又能想到有人嚴查呢?
“按大學生來,誰特娘的再跳出來吱吱歪歪,老子第一個不答應!”方圓心裡也有氣,這事單憑彆人查,是看不出異樣的,還不知道誰在裡麵作梗,給工作組遞了話呢。
因為沒有證據,所以方圓也沒有把這話說給唐植桐,想過去這陣子自己再留意查一下。
“嘿嘿,三十四斤,嘖嘖,還行吧。”在方圓麵前,唐植桐苦笑著點點頭。
方圓還是照顧自己的,大學生的定量幾乎是除了重體力勞動、特殊重體力勞動以外,定量最高的存在。
而且也有好處,在此後的日子裡,大學生定量縮減的速度要比四九城的其他市民慢很多。
何況,等大學畢業,這級彆怎麼也要再往上走走,這升遷速度堪稱坐火箭了,跟糧食比起來,更劃算。
“比起你現在的定量,一個月減少十三斤,降了很多。”方圓也很無奈,除了剛采收的白菜外,自己對此毫無辦法,咬咬牙說道:“咱押運科能吃上南瓜、白菜都少不了你的功勞,吃水不忘挖井人,一會我給你開門,你裝兩麻袋回去。”
“謝謝圓哥,我知道你想幫我,但我不能讓圓哥犯錯誤。何況,如果不是早前圓哥提醒,從我上學開始就要吃三十六斤的定量了,算下來還是占了便宜。”唐植桐話說的漂亮,其實心裡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自從開學到現在,滿打滿算下來也就三十多斤糧票,還特麼得自己掏錢買回家!如果因為這個被處理,多少還是有些冤的。
“可彆羞我了,這次要不是胡局出麵,我能後悔一輩子。”方圓聽唐植桐這麼說,搖頭加擺手,雖然當初本心是好的,但也差點害了唐植桐。
唐植桐嘿嘿一笑:“十三斤,問題不是很大,能克服。您彆忘了,我家裡還有個院子呢,種點東西,多少能找補回來一點。”
“行,那你有困難彆瞞著,告訴我,我一塊幫你想想辦法。”方圓拍拍唐植桐的肩膀囑咐道。
從押運科小心翼翼的騎回家後,唐植桐的話就變了說辭:“媽,我提乾的事敲定了,工資一個月有八十塊錢呢,過陣子就公布了。”
“唉吆,這可太好了。”張桂芳喜極而泣。
“媽,您先彆激動,這是好事,但我的糧食定量也得跟著調整,按大學生的定量走,一個月隻有三十四斤,比以前少了。”唐植桐直接將定量變動與提乾掛鉤,沒有節外生枝,省的家人擔心。
“沒事,少了就少了吧,當了乾部就得帶頭。”張桂芳稍微有些意外,不過很快在心裡勸自己,不能什麼好事自家都占全了吧?占全可不是好事,婆婆說的。
“嗯。那咱把地窖建起來吧,等來年多種點菜,一些放不住的,總得有個存放的地方吧?”唐植桐依舊對地窖心心念念,不死心。
“建吧,建吧,等雪停了,我跟你一塊挖。”張桂芳終於鬆了口,兒子漲工資了,小兩口除了給生活費外,每個月還能剩下八十來塊錢的樣子,建個地窖負擔也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