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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訪發布二十分鐘後, 鋪天蓋地的相關消息爆炸式的出現在網絡上,“宿總”和“楚教授”的詞條被瘋狂搜索,甚至上了熱搜。
楚澤非常有先見之明地手機直接靜音, 免得手機因為震動過於頻繁而炸機。
比如說單單魏維那一個對話框, 五分鐘之內,小紅圈裡的數字就已經超過了20,還有繼續增加的趨勢。
而當事人卻仿佛沒事人一樣,在晚上開著車進了生科院實驗樓前, 來接楚澤下班。
往常楚澤都是最後一個走的,今天幾個學生因為研究了太久的八卦耽誤了進度,一直加班到晚上, 以至於宿元禹到的時候, 實驗室裡一個也沒走, 還多了個過來不知道乾嘛的夏陽。
看到他的那一刻, 幾個人的眼睛同時亮了起來。
宿元禹在報道上向來以嚴肅冷淡著稱,見到幾人倒是難得的有些笑容, 似乎心情極好:“我來接楚教授下班。”
“呦~~”目光齊刷刷投向楚澤。
楚澤無奈,拿著包往外走,夏陽沒話找話:“是接我學長出去吃飯嗎?”
宿元禹狀似隨意地說:“今天回家吃。”
幾人眼睛又亮了一些,二師兄問:“那個,是回哪個家啊?”
宿元禹看了眼楚澤,笑的一臉燦爛,說:“隻有一個家。”
從遊戲出來的第二天,宿大總裁就帶著自己的東西光明正大擠進了楚澤家,隻不過楚澤家沒有多餘的臥室, 宿元禹又不敢一開始就提出和楚澤提睡在一個屋裡,可憐堂堂一個大總裁, 每天睡楚澤家的沙發,睡得腰酸腿疼,齜牙咧嘴。
宿元禹不提,楚澤也不好意思說什麼,隻能由著他睡沙發。
兩個人在幾雙宛如探照燈般的目光裡往外走,臨走前楚澤還不忘囑咐最後走的彆忘了鎖門,這才徹底離開實驗室。
車上兩人也沒說什麼,回到家,楚澤才發現宿元禹之前已經回來過一次,餐桌上擺著從高級餐廳裡打包回來的餐食,琳琅滿目地擺了一桌子。
楚澤驚訝:“今天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嗎?”
宿元禹搖頭:“這不是白天采訪的時候沒收住,怕你生氣麼?”
楚澤有點無奈,說:“我看你不是沒收住,你是生怕主持人沒問那兩個問題吧?”
宿元禹笑笑,也不否認,說:“忙了一天了,先吃吧,吃完還有事情和你說。”
楚澤看他神情似乎真的有事,也沒多說什麼,洗了手就在餐桌邊坐下。
宿元禹買回來的餐食都是高級餐廳的特色菜,楚澤誇讚了幾句,又提起賬戶裡多出來一筆錢的事,問是不是和宿元灼有關係。
宿元禹把德國那邊的事情大概說了一下,而後說:“小王定好了機票,我明天去趟德國。”
楚澤一愣,問:“去看老爺子?”
“公司的事。”宿元禹說:“為了那個人專門飛一趟,他還沒那麼大的麵子。”
楚澤點點頭,又說:“宿元灼的婚禮如果能參加還是參加一下的好,他本質不壞,弄了一個遊戲出來,沒真的傷到什麼人,還都補償了不少錢,可見也不是個壞人。”
宿元禹笑了一下,說:“我倒是沒必要小肚雞腸這點麵子不給,不過我怕他自己收不住脾氣,在婚禮上和我吵起來,毀了他自己的婚禮。”
楚澤也笑:“這倒是很有可能。”
宿元禹想了想,說:“我明天上午的飛機,買的急,沒買到直飛的票,中間在迪拜轉下機,全程加起來要十四個小時。”
楚澤頓了一下:“要那麼久。”
“對,”宿元禹說:“雖然是商務艙,但是坐那麼長時間也不舒服,腰酸腿疼的。”
宿元禹從來都不和楚澤抱怨過什麼,突然這麼說,楚澤感覺有點奇怪,這話在腦子裡轉了兩圈忽然明白過來,點點頭,說:“所以說今天晚上得好好休息。”
宿元禹眼睛微微一亮,心說不愧是我小澤弟弟,就是聰明。
宿元禹假模假式的說:“嗯,如果能好好休息當然更好。”
楚澤遲疑片刻,說:“那……你今天晚上去房裡睡?”
宿元禹麵上穩如老狗:“會不會打擾到你?”
而後又一本正經地說:“我睡覺很老實。”
楚澤似乎有些猶豫,片刻後才說:“沒關係。”
一夜過後,楚澤真心實意地感受到,宿元禹嘴裡說的“老實”就是在騙鬼。
開始還假模假式的關心楚澤有沒有睡著,空調的溫度是不是合適,床頭燈的光線會不會太亮,再然後手就不知道放在什麼地方,莫名其妙地親了兩下之後,宿元禹全身上下就沒有一個地方是老實的。
宿元禹小時候渾身都是勁兒,現在長大了,沉穩了,到了昨夜楚澤才發現,宿元禹身上的那些勁頭沒隨著時間的流逝消耗一點,隻不過平時攢著,全都用在了床上。
楚澤睜開眼睛,回想起昨天晚上的重重,笑了笑。他又在床上躺了一會,這才揉著酸疼的腰爬起來。
兩個小時前,那位騙鬼的早已經美滋滋地親他一口,然後拉著行李箱跑了。
楚澤緩慢地起身,走到廚房,發現宿大總裁已經做好了早餐,微波爐熱一下就行。他看了眼時間,已經比平時的時晚了一個小時。
楚澤歎口氣,昨天折騰的實在太晚,連維持了很多年的生物鐘都亂了。
他拿起手機,想著趕緊出門,結果一點開,就看到宿元禹給他留的消息,說是假已經幫他請好了,讓他好好休息一天。
前幾天項目剛剛突破一個瓶頸,這兩天到確實沒有平時忙。楚澤看著那消息半晌,笑了笑,暗滅手機,舒舒服服地回床上睡覺去了。
·
德國。
高級私人療養院,走廊裡,宿元灼看著眼前器宇不凡的大魔王哥哥,說:“你到底還是來了。”
宿元禹淡淡地瞥他一眼:“彆誤會,我過來不過是要了結一些事情。”
宿元灼並沒有驚訝,反而點了點頭:“我也一樣。”
宿元灼自從看了上次的遊戲記錄,自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整整一天,再出來似乎就變了。他以最快的速度了結了實驗室的事情,甚至連當初雄心壯誌建立的那個叫“勝元科技”的遊戲公司都賣了出去,而後回到德國,精力重新都放在了原來的公司上,又挑了個合適的時機向那位陪了自己很多年的女孩子求了婚,之前那個衝動、暴躁、陰翳的人似乎一下子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可能是因為鄰近婚禮,宿元灼整個人心情愉悅,見到宿元禹居然都能和和氣氣地說話。宿元禹自己都沒想到他們兩個人還能有正常說話的一天,心裡還有些暗暗吃驚。
“老爺子就在裡麵,”宿元灼說:“醫院那邊說就是在耗時間了,老爺子不願意滿身管子的走,自己做主換到了這兒。進去吧,老爺子等你很久了。”
宿元禹點頭,打開門,獨自走了進去。
他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見到過這個人了。
印象裡,這個人精神矍鑠,眼睛永遠銳利如鷹,無論看向誰,都帶著種君王似的威嚴。宿家在這位的領導之下,一切都是冰冷的、理智的、嚴肅的,就像是無數個冰冷的齒輪,維持著一個巨大機器的運轉。
然而此時躺在病床上的人,乾癟、虛弱、雙眼闔著,有進氣沒出氣,仿佛一個隨時會飄走的魂兒。
此時的他們,身份似乎和十年前對調過來,宿元禹看著眼前人巨大的反差,突然覺得一陣可笑。
沒有彆的感覺,隻有可笑。
宿元禹並沒叫他,拉過椅子,雙腿交疊坐了下來。他原本有一些話想告訴這個人,可此時看到對方的樣子,忽然又覺得一切都沒什麼意義。
在這掐著表坐上五分鐘,全當儘了他作為生理學意義上的孫子的孝道,之後再提起這個人,他也可以毫無愧疚之心。
然而兩分鐘後,床上的人醒了。
他艱難地睜開眼睛,似乎辨認了一會才看出來的人是誰。而後他麵部肌肉一動,誌得意滿地笑了。
“我知道你會來,”老人沙啞的嗓音響起:“你是我的孫子,無論你多麼不願意承認,你都是我的孫子,你逃不掉。”
多少年來,這句話就像是一句惡毒的詛咒,一次又一次把宿元禹拉回到那個痛苦的過去。
然而此時的宿元禹隻是哼笑了一聲。
“你的本事是從我這裡學去的,”老人說:“你否認不了。你是我最優秀的孫子,如果你不離開,公司原本是你的……”
“你最優秀的孫子,也接受了你最多變態的折磨。”宿元禹語氣淡的像是在說彆人的事:“不過我今天來,不是祥林嫂似的聊過去的事的。彆人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倒是還堅守著你那套晚清遺老又臭又長的裹腳布,也對,這才是你。”
老人神色似乎有些不屑:“到頭來,你不還是得來我和要公司?你要做的遊戲公司,能有什麼前途和發展?”
宿家做的是實業,老爺子從來瞧不上遊戲公司,覺得那都是小孩子胡鬨。
可從公司市值上來看,Quelle早已經超過他的公司幾倍不止了。
宿元禹聽到這話,嘴角微微彎起,到後來甚至哈哈笑了起來。
原來高高在上的人,真的是可以可笑到這種程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