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燈燈……燈燈……”,小唐棠跌跌撞撞跑了進來,後麵跟著乳母“小小姐,慢點兒跑,小心摔了…”
小唐棠今年兩歲,雖說還是個奶娃娃,卻已經從眉眼裡,能看到母親唐夕瑤秀氣的模樣。因還是年裡,乳母給她頭上紮了鬏鬏,用紅珊瑚和偏粉色的珍珠纏了一圈,加上身上穿著一件粉底鑲紅邊的緞麵夾襖,一眼看過去,倒像是觀音菩薩座下的小童女一般。
“阿娘,燈……要紮燈燈……”見了母親,小唐棠更著急了,一把抓住夕瑤的裙擺,“阿娘…阿娘…”,頭頂上的鬏鬏也隨著她拉扯母親裙擺而輕輕晃動。
見到女兒,夕瑤連眼角都是笑意,俯下身:“阿娘在呢,你慢點兒說,要做什麼,說清楚些。”
平日裡孩子身後有好幾個仆婦照顧著,一伸手一張嘴甚至有時候一個眼神,後麵的人就知道她要啥,所以養成了孩子說話不連貫,一個詞一個詞往外蹦的習慣。如今孩子慢慢大了,這個習慣可要不得,夕瑤正在慢慢糾正。
“來,告訴阿娘,你要做什麼?說清楚了,娘就考慮答應你。”
“要看紮燈燈,兔兒燈。”話雖不多,好歹意思是很清楚了。
“好,讓嬤嬤帶著你看石耳紮兔兒燈去。”
一歲半的小唐棠由婆子陪著,準備去後院看小廝們紮燈籠。
“要畫花兒,畫花兒”,走前,唐棠回頭看著母親,等著答複。雖然年紀不大,孩子已經有了自己的主意。
“好,姐兒彆急,一會兒就讓石耳給你畫,一定給姐兒畫個大大的花兒”,婆子在邊上柔柔地哄著。
唐棠不肯走,直直地看著母親,等夕瑤笑著點頭了,才跟著乳母走了。
一切都是這麼喜慶而美好。而剛剛還是豔陽的天空,突然被一片雲遮了起來。
“梁國公府,千祥老爺求見……”
有女使在外麵通報,夕瑤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梁國公,是當今皇帝的老丈人,當今皇後的父親。而千祥老爺呢,並不姓梁,而是梁國公府的贅婿,劉千祥。因為是入贅,家主是國公爺,所以大家便含糊稱他千祥老爺。
嗯,他還有一個身份,唐棠的親身父親。
當年,劉千祥隻是嘉興平湖的一個窮孩子,年輕輕就沒了父親。母親靠給人洗衣織補養活他,供他讀書。
也是他自己爭氣,十二歲就考過了院試。十八歲又順利過了鄉試,成為舉子。這個年紀就是舉子,這在十裡八鄉都是不多見的。按理說,當了舉子已經不錯,在當地知縣謀個書記,或者謀一份教席,都能有收入,奉養母親娶妻生子,自己開個小門戶過日子。可是劉家難得出一個讀書人,就此不再讀了,族親們總覺得可惜。但要是再往上讀,那就得拿出銀子供著,日常的文房四寶,先生的束脩,趕考路上的盤纏,零零種種,加起來不是小數目。更不用說,日後想混官場還得各種打點,靠千祥母親那點洗衣的辛苦錢,是遠遠不夠的。
人呐,平日裡嘴上說得千般好萬般好,一說起銀子,各家都有自己的小九九了,誰也不願意先出,生怕自己出多彆人家出少了就吃虧了;可又覺得萬一千祥以後出息了,這會兒要是沒出錢,那就是錯過了貴人,所以也不願把話說死,就這麼拖著。
每次族裡商量,一個個嘴上都說著好聽,什麼把千祥當作親兒子,什麼砸鍋賣鐵也絕不含糊,可真的到了掏錢的時候,一個個都含糊著。各家說著各家的難處。四叔說他兒子就要娶媳婦了,聘禮得花一大筆銀子;七叔的老母常年臥床,平日裡看病吃藥不能斷了銀子;二叔公倒是大方,說是把家裡所有的錢都拿出來了,可打開荷包看,不過八十多文,倒是那隻蜀錦的荷包,和二叔公一身緞子常服很是相配。
彆人都拖得起,唯獨劉千祥拖不起。三年一屆的會試,不是這麼容易考的。加上那時候時局並不安穩,西北的草原上的每年冬天都來犯,搶糧食搶布匹甚至搶女人孩子,朝廷連年出戰,時贏時敗,贏的時候能安穩上挺長一陣子,輸了還得賠上一大筆。聽說官家要禦駕親征,但也沒個定數。錯過了這一次,下一次考試又不知道是啥情況。前麵族親們議論來議論去,三四個月過去了也沒個說法,而回頭去京城趕考,還得算上耗在路上的日子,這一來一回,時間就更緊張了。
就在情況僵著的時候,族裡的二爺出了個主意,建議他去投靠杭州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