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華公主眨著眼睛,看著張十四黑紗之下的黑紗,又看了眼眼前因為劇烈跑動傷口重新裂開,卻像是沒有感覺一般的張小鯉,竟然又忍不住笑了。
笑了一會兒,她重新坐回去,說:“好玩兒……行,本宮這次可以不看,不過,本宮有一個要求。”
張小鯉大大地鬆了口氣,趕緊說:“殿下儘管吩咐!”
昭華公主說:“你們在找楊彥,對吧?”
張小鯉訥訥點頭。
“莫大人說,有你們相助,楊彥必能有下落。”昭華公主繼續撥弄那個玉韘,“莫大人從不打誑語。不管你們找到他的時候,楊彥是什麼處境,但送回來的時候,一定得是一具屍體,你功夫不弱,楊彥隻是個書生,應該沒問題。明白了嗎?”
張小鯉瞪大了眼睛。
昭華公主這意思很明顯了——若找到的是屍體便罷了,若找到的是活人,就殺了。
那兩個貼身侍女聽到公主這樣說,似乎也毫不意外,連眉頭都沒動一下。
張小鯉隻能說:“明白了,但……但也不明白。”
昭華公主挑眉:“不明白我為什麼非要自己的準駙馬死?”
張小鯉小心翼翼點頭。
昭華公主微微一笑,她這樣抿嘴笑的時候,居然有一個小小的酒窩,和她整個人張揚跋扈的氣質截然不符。
“楊彥空有風流才子的名頭,本質卻是個縱情聲色的草包,換了你,你願意嫁嗎?”昭華公主反問。
張小鯉思考了片刻,說:“願意……我是村婦,若能嫁京官,哪有不願的……”
昭華公主一呆,又笑了起來,這次看起來非常真心實意,幾乎笑的前俯後仰。笑完了才說:“你倒是誠實,有點意思。嗯,也是。可惜,對於我來說,他就是一灘爛泥。本宮憑什麼不當公主,去當低賤的楊夫人?”
張小鯉鼓起勇氣,說:“您或許,可以同聖上商討……”
“想什麼呢?本宮是公主。”昭華公主用一種很鄙視張小鯉腦子的表情說,“但也隻是公主。”
張小鯉茫然,昭華公主也沒解釋,張小鯉又說:“那,之前的那些駙馬……”
問題還沒能問出口,昭華公主便嫌惡地將手裡把玩的玉扳指往地上一丟,說:“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任何消息,提前向本宮報備。戴著這戒指去朱雀大街東巷的‘芳菲閣’找掌櫃,她會傳達消息,你有什麼需要,也可以找她。”
張小鯉小心拿起戒指,點頭:“是。”
昭華公主說:“關於你們兄妹的事,已流言四起,出行低調些。”
張小鯉有些意外,這麼快?
“京城之內,沒有秘密。”昭華公主起身,說,“說起來,三哥說我驕縱,但總有一天,也會遇到那個心悅之人。本宮想,能令本宮心悅之人,一定非常特彆,或許,此人已經出現了。”
她飽含深意地看了一眼張十四,挑了挑眉,轉身大步離開,那兩個侍女也利落地跟出去,她們下盤極穩,張小鯉能看出,若認真打起來,她們肯定不如自己,但功夫定也不差。
門被合上,阻隔了所有寒意,和公主的不可一世,張小鯉這才意識到,方才那麼冷,自己的背後卻已被冷汗浸濕,崩裂的傷口傳來的劇痛再次傳開,張小鯉有些站不穩地趔趄了一下,按著腹部幾乎要昏死。
在輪椅上一動不動的人突然起身,扶住了張小鯉。
張小鯉並不驚訝,虛弱地說:“謝謝你,單姐姐……”
是的,輪椅上的人並非張十四,而是穿著厚厚幾層男裝又戴上了麵紗的單穀雨。
由於很熟悉張十四,所以看到所謂的“張十四”出現時,張小鯉便知一定是單穀雨假扮,正因如此,她才會格外恐懼昭華公主掀她的黑紗。
無論如何,張小鯉不希望將無關的人牽扯進來。
她說:“單姐姐,你不該這樣冒險,若方才昭華公主一意孤行,發現是一個女子假冒,定會勃然大怒……說不定會要你性命!”
單穀雨不語,將張小鯉按坐在床上,快速為她掀開衣服。
衣服之下,張小鯉的傷口幾乎全部重新裂開,尤其是腹部的那個傷口,血已將紗布完全染濕,顯得極為可怖。
單穀雨臉色難看,重新為她上藥包紮,她的手雖白皙纖長,但因為常年摘草藥所以有許多細微的傷痕,一點兒也不精致,甚至左手小手指裡因為之前沾染毒素,還有一塊難以消除的暗紅色痕跡。
但正是這麼一雙手,極為利落,她一邊淡淡地說:“總比看到真正的張十四好。”
張小鯉一時無語,單穀雨說:“小鯉,先前我便已覺得你的計劃太過冒險,現在親眼見到這一幕,我更加肯定——你不應該把自己置入這般危險的境地。若真的找到楊彥,你要怎麼辦?真的殺了他嗎?可如果找不到楊彥又怎麼辦?你隻是想入驚鵲門,何必……”
張小鯉垂著頭,半晌沒說話,單穀雨也不再說話,沉默地為她包紮著傷口,此時另一間屋子裡卻突然傳來響動,單穀雨動作一頓,說:“他醒了。”
頓了頓,又說:“他這次昏迷時間很久,我用了不少藥,還施針了,幸好似乎沒有什麼大礙。”
張小鯉立刻起身,卻一個趔趄,單穀雨眉頭緊皺,但最終歎了口氣,沒有說張小鯉什麼,隻扶著她往內舍的房中房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