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昕咬牙。
羅軍兵:“被人霸淩了就退學,跟家裡人賭氣就出走,就因為幾句無中生有的謠言?你還真是個小學生!”
他沒有提那些刺人的字眼,過去壓抑的一切卻猛地一下全部湧進腦海。
“是我霸淩她們。”她咬住下唇。
羅軍兵靜靜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時昕心緒翻騰。
曾經的她也是滿身陽光眼底柔亮,而今隻剩下一身利刺,兩頭都滴著血。
那一年她十六歲。
學校走廊後,兩個女生擁在一起親吻,她驚駭的程度一點也不亞於她們,這種場麵對任何一個青春懵懂的少年說都是顛覆認知的震撼,她當然選擇回避。
然而那天以後關於她的不堪傳言卻日漸囂起,她長得漂亮,又以不交男友,拒絕所有異性曖昧而聞名,而傳言的另一個主角自然而然也就落在她最好朋友嚴迪身上。
嚴迪是體育生,比她高也比她大半歲,那幾年時父帶著一個課組,經常幾個月幾個月的不回家,蘇容接管了姥爺家的生意,整年人在外地,更是忙的頭尾不見人。
她們剛搬到嚴迪家所在的那個小區,兩家近,又同班,大一點的那個自然就擔起了姐姐一樣的責任,那段時間她經常去嚴迪家蹭飯,雙方家長都在一所高校同事,平時就有來往,相互間照顧本很正常,但這種形影不離的親密在不太親密的其他同學眼裡就顯得格外特彆些,謠言一出,馬上就傳得沸沸揚揚甚囂塵上。
嚴迪是學體育的,穿著氣質都偏中性化,時昕又發育的早,意態柔美已初具風情,在一眾青澀學生中頗引人注目,不明真相人眼裡看來仿佛真是那麼回事,而她已是完全懵了,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那段時間麵對那些異樣的目光她恨不能把自己埋起來消失掉,但也隻是回避,從沒想過攻擊誰。
嚴迪不一樣,事情一出她立刻顯示出大姐大的氣勢和實力,從時昕嘴裡問不出什麼,便把幾個平時挑事話多動作活躍的女生約到操場上,頂著最近的攝像頭狠狠打了一架,並放話出去誰敢欺負時昕就見一次打一次,實力懸殊,女生們抱頭鼠竄,平日的囂張也再沒了氣焰。
從那以後,誰都知道了xx中學的時昕是道上人,不能惹。
事後因為沒人敢告狀,又是教師子弟,學校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批評教育完事。
風波平息,萬種委屈才湧上心頭,時昕不知道自己是笨還是反射弧太長,被人冤枉時沒有哭,事情過了眼淚反而象開了閘似的止不住,那天下午放學後她對著嚴迪哭訴了好些,說了什麼都不記得了,隻記得深冬傍晚的天特彆陰特彆冷,以至於在嚴迪看著她的眼睛說了那句話之後,她整個人都木掉了,失去思考,忘了是怎麼回到家的。
流言讓她難過但不至於崩潰,來自最好朋友的表白卻讓她十六歲的世界整個塌掉了。
現在想想,她爸媽長期不在家,她是把嚴迪當成了家人。
花季少女的情感世界單純又敏感,頹敗隻是一刹那。
學校聯係不上人,給家長打了電話,時勇趕回家,覺到女兒不對,放下工作陪了她半個多月,不得不說時勇雖然平時對家庭照顧的少,卻是個溫柔有耐心的父親,整整半天月隻是安安靜靜的陪伴,做飯,她不想說話時從不打擾,也不追問她什麼時候回去上學,更不責備她無緣無故任性逃課,甚至都不提學校兩個字,那段時間她狀態很亂很難受,隻要再受到一點點刺激就會馬上崩潰,脆弱的像像個破蛋殼,因此也對父親這種無聲的包容非常感激。
半個月後蘇容趕回家,她聽到消息第一個做出的反應就是指責學校,繼而指責丈夫。
她在他們翻天覆地的爭吵中又被狠狠捅了一刀,原來他們早在一年前就已經協議離婚,她現在不但是個問題少女,還是個父母離異的單親子女。
很快,蘇容動用人脈把她轉到了新的學校,而她由於極度疲倦和自卑不願住校,搬到了她們原來位於土城北裡的老房子,獨自居住。當初他們買這套大新居的時候時勇曾開玩笑說要和妻子過二人世界,把這套北邊的小二居過戶給了她,沒想到新房子三人都沒住上幾天,家卻沒了。
再後來聽說嚴迪去了體校,封閉式管理,很少回家。
隻是誰都沒想到時昕搬走的決定後來又會成為另一個摧毀她和家人的災難源頭。
再再後來的某一天,偶爾聽到大學長跑隊的同學說起,有個叫嚴迪的國家隊運動員公開出櫃,受了嚴厲處份,她當時一愣,下意識問了句:“和誰?”
“沒誰。”同學說:“就單身宣布,這種事現在挺多的吧。”
往事消散,如今她已成年,既將步入職場行列,xx中學的老師同學們,可能早就不記得當年那個因同性戀風波被逼轉學的漂亮女生,如果心腸變硬是一個人成熟的標誌,那她變硬的標誌就是冷漠,刻意回避這個變了味的世界,在經曆了那麼多之後,也再沒有什麼東西能輕易打破那層外殼。
除了和蘇容吵架時瞬間暴起的激燥,除了爭吵過後有時候偶爾覺得有點累。
羅軍兵還坐在沙發裡看她,眼底深處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