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之間不算熟悉,但此前同時出席過一些行業內的技術和政策會議,算是有過一麵之緣。
“我聽馬庫斯·蔡司總監說過,貴方現在需要一個在燃機領域有足夠工程經驗的合作夥伴,來完成一個新的項目?”
一番沒有感情全是套路的開場白之後,反而是溫克勒博士率先進入了正題。
甚至讓波迪差點沒反應過來。
即便作為古板的德國人,這個切入方式也有些過於生硬了。
而且這雖然不算是一次正式的商業談判,但也屬於兩個集團之間的意向性接觸。
表現的過於著急難免是要吃虧的。
但好在他已經打了很多遍腹稿,說出後麵的內容幾乎成了本能。
“沒錯。”
波迪點點頭,隨後在電腦上放出了一些有關ngme的內部資料:
“根據對目前國際航空運輸市場的分析,以及考慮到,波音在當年並購麥道之後被迫簽署的十年期排他性供貨條約馬上就要到期,我們認為波音和空客應該會在近期開始研發全新一代的乾線民航客機,以進一步鞏固他們在行業內的領導地位。”
“在開發遄達900的過程中我們就已經意識到,目前作為主力產品的這一代航空發動機已經基本被榨乾升級潛力,因此需要從頭開始研發新一代航空動力,以滿足這些新一代飛機的動力需求……”
其實這些消息是空客方麵私下裡透露給波迪本人的,但羅羅方麵本來也沒想著真要和mtu方麵合作,此行隻為了探個底,自然不可能信息渠道來源上說真話。
所以就隨便編了個“十年之期已到”的借口。
但聽上去倒還真像是那麼回事——
97年那一攬子不平等條約,對於波音的打擊還是相當明顯的。
尤其乾線飛機市場的新機銷售比例直接被打到了47%左右,已經基本和空客齊平。
肯定要乾點什麼來挽回的。
在曉之以理結束以後,波迪稍作停頓,緊接著又開始動之以情:
“之前,包括我們雙方在內的多家公司合作,建立了國際航空發動機公司(iae),這總體上是一個成功的體驗,但參與者太多,也在很大程度上分散了集團的力量,導致成立二十多年以來仍然隻有v2500一個型號的產品,難以從頭研發新型號……”
“另外,iae的股權結構也已經不甚合理……日本航空發動機公司如今已經不具備核心渦輪零部件的供應能力,但仍然在其中占據23%的股份,而貴方卻隻有12%忝列末席……”
“……”
這一段內容裡麵,確實摻雜著不少真情實感。
尤其是diss日本人那部分。
當初一根加工不合格的滑油管差點乾廢了遄達900整個型號,這事波迪至今想起來都還有些後怕。
至於給mtu打抱不平,那就純粹是逢場作戲了。
但溫克勒博士似乎很吃這套,聽完之後瞬間就來了興致:
“所以,如果雙方合作執行這個ngme項目,需要我們mtu方麵具體完成哪些部分?”
“我們計劃在新發動機上實現的目標是,相比v2500降低20%的燃油消耗和30%以上的汙染物排放。”
波迪覺得今天的節奏快到有些不合常理,但事已至此,也隻好圖窮匕見:
“而要想實現這一目標,隻靠升級風扇和燃燒室是很難實現的,所以我們希望能結合過去clean項目的成果,在航空發動機上應用間冷回熱技術。”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聽完這句話之後,對麵的溫克勒竟然露出了稍許放鬆的神情。
但一閃而逝。
很快又換成了一臉凝重:
“儘管我們很願意響應貴方的提議,但當年的clean計劃,其實並沒有拿出特彆有價值的成果。”
“根據我們的研究,在航空發動機當中,由於作為冷卻劑的空氣比熱容遠不如水,因此起到核心作用的其實是回熱器,而間冷器隻是作為配合回熱器的輔助設備,允許發動機獲取更低的能耗情況……”
“但航空發動機的回熱器隻能集成在尾噴口內,直接與渦輪排出的高溫燃氣接觸,工作環境遠遠比燃氣輪機惡劣,我們用儘各種手段,也隻能讓回熱模塊維持不到兩百小時的正常工作,成本和可靠性完全無法接受……”
“……”
波迪又耐心地扯了些不著邊際的內容,直到拖滿三個小時的會議時間之後,才“戀戀不舍”地帶隊離開。
而在送走羅羅代表團一行人之後,溫克勒則一改之前憨厚老實的表現,迅速回到辦公室,撥出了一個電話。
“我是伊爾澤·溫克勒,我們已經和羅羅方麵派來的人接觸過了……”
“他們也計劃跟我們開展合作,推進新一代12-15噸級航空發動機的研製……”
“這個您放心,我已經試探過了,英國人完全不知道我們和普惠之間的合作,應該隻是出於巧合,才恰好趕在了這個時間節點上……”
“是的,claire2020計劃沒有泄密風險,可以按照計劃推進下去……”
“……”
掛斷電話,溫克勒整個人放鬆地靠在椅背上,長長地鬆了口氣。
然後轉過身,看向落地窗外的海空分界線:
“英國人……”
“可惜你們的動作慢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