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太陽並不暖和,反而越晴越冷。
廣闊的一大片平原密密麻麻都是人,無一不衣衫襤褸,彎腰蠻乾,臉上臟的看不出誰是誰。
他們都奮力揮舞著手中的鎬子和鐵鍬,稍有不慎,可能就會挨一頓鞭子。
崇明憤恨道:“他們這是乾什麼?怎麼還打人!”
張二翠歎了口氣:“怕人偷懶。你們沒見過,服役都是這樣的。又不是來享福的……”
福寶的眼神快速搜索著阿爹的身影,終於在一眾彎腰乾活的人中,找到了那個高大魁梧的背影。
還沒靠近,立馬有衙役過來驅趕:“誒,誒,誒。走開!不知道這是什麼地兒?”
張二翠賠著笑:“官爺,我們是來給家裡人送點兒東西。”
說著給了那衙役一百文:“一點兒心意,請您喝酒。”
衙役顛了顛手中的銅錢,麵色稍霽:“你找誰呀?我給你叫人。”
張二翠:“李大榮和李雙榮。”
衙役放下手中的鞭子,轉過頭喊道:“李大榮,李雙榮,過來。”
很快,兩個滿臉滿身都是黑灰的男人放下手裡的工具快步走來。走近之後,驚喜的看著三人:“你們咋來了!”
福寶不知什麼時候眼睛裡聚滿了水汽,淚汪汪的看著高大的男人:“阿爹!嗚嗚嗚嗚嗚——”
李雙榮趕緊把手在褲子後麵蹭了蹭,手足無措道:“不哭,福寶。阿爹這不是好好的嗎?”
福寶抬眼掃視,哪裡好了,一身的臟汙不說,手上還裂開了好幾道深深的口子。才走了六天,人就已經瘦了一圈。
李大榮:“我倆挺好的,每天就是乾乾活兒,吃吃飯,沒啥事兒。”
張二翠平時的刀子嘴到現在也硬不起來了,心疼溢於言表:“黑了,也瘦了。”
崇明:“阿爹,二叔,你們住哪兒啊?給你倆帶了點兒乾糧。”
李雙榮:“我跟他說一聲兒,帶你們過去。”
說著小跑過去跟管事兒的報備,那人收了張二翠一百文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同意了。
福寶不顧阿爹一身的泥土,非要鑽進他懷裡:“阿爹,我好想你啊。”
李雙榮心都化了,總算是知道女兒和兒子的區彆在哪兒。
住處裡工地不遠,不到一裡地,一行人在寒風中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
李大榮看著崇明肩上的背簍,順勢就要接過。
崇明身子一閃:“阿爹,我背的動,你多歇歇。”
李大榮:“好,我兒長大了,懂事了。”
說話間,一座算不上土胚房的屋子映入眼簾。整整六大間房,沒有一間不漏風的。
李雙榮:“裡麵有點兒亂,要不你們把東西給我,我放進去就行……”
福寶固執道:“我要進去。”隨後又怕李雙榮不答應,軟軟的說:“我有點冷。”
李雙榮不說話了,快步把她抱進屋裡,張二翠和李崇明也緊跟著進了這黑乎乎的茅草房。
一進屋,福寶就知道了李雙榮躊躇不讓她們進來的原因。
屋子裡沒有爐火,屋頂的洞都是用茅草隨意補上,窗戶漏風嚴重,大通鋪上,每個人的床鋪都隻有不到半米……
這次,連李崇明都忍不住紅了眼眶。
福寶被阿爹抱到炕上,用厚實的棉被裹得緊緊的,隻露出腦袋。
李雙榮:“這下不冷了吧。”
張二翠心疼道:“這怎麼住人啊。”
李大榮:“你們給我倆帶的那麼厚的大棉被,可暖和了!彆人晚上凍得都睡不著,就我倆,睡得一個比一個香。”
說著還露出憨厚的笑容。
福寶:“阿爹,能不能不住這裡……”
李雙榮:“咱們家離得太遠啦,阿爹每天都要上工,不然趕不上。”
張二翠:“那他們本村的,能回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