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多的權臣對夕琉璃口中的冗長且老套的愛情故事感到無聊,悄悄打起了哈欠。
國王在適當時刻一擺手,暫停這無趣的話劇。
它重新提起惡龍之事:“惡龍的心臟仍在跳動,隨時隨刻都有複活的可能。避免夜長夢多,還請勇者為我們消除隱患。”
它命人再次將斷頭台帶上來,但因上次夕琉璃砸斷側刀,因此侍從搬上來的是半塊側刀片。
國王的眼底盛著清清楚楚的精明算計,它要讓夕琉璃當著所有人的麵將巨龍的心臟徹底斬碎。
“說來,這處決刀倒與勇者你頗有緣分。它原本是湖中劍,是曆代專斬惡龍的勇士之劍,卻被如今的工匠煉化成側刀片,成為斷頭台最重要的一部分。
兜兜轉轉,這一代的惡龍也難逃這把劍的裁決。勇者,動手吧!拿起你命定的武器,宣判惡龍的死亡。”國王道。
所有人的炯炯眼神落在夕琉璃身上。
聽國王的陳述,夕琉璃一時之間不敢嘗試。
這刀與米澤雖是同源,都由異融能製成,但刀卻是曆代斬殺巨龍的。她不敢保證米澤能像麵對氣球異融能那般遊刃有餘,抵過勇者之劍的威力。
夕琉璃下意識出言拖延:“國王陛下,這惡龍除心臟外沒有任何肉身之軀,毫無反抗之能。何不把它留下,掛在城牆或殿堂之上,也好彰顯皇家威名。”
國王此時隻想要掌控與安穩,它的黑眸危險地暗沉下來:“有勞勇者費心了,相較於名譽,還是國家的安穩更重要一些……還是說,勇者你與公主一樣準備背叛國家?”
它最後一句話語出驚人,令在場所有人不寒而栗。
國王從自己的衣袍中取出一個猩紅顏色的指南針。此物很是奇異,不僅指出公主離開的方向,還顯示出公主的距離位置。
稍微明白皇家城堡構造的人都看得出來——公主現在就在皇家藏書樓!
皇家貴族們見狀頓時議論紛紛。
公主去那裡做什麼?
藏書樓存放的皆是危險又神秘的禁書!
而更讓夕琉璃和泣儒吃驚的是那個指南針本身。
遺跡的童話世界其實就是一個折紙王國,紙人是薄薄的一片卡通紙,各類建築、道具也是由紙片折成的空心物品。
國王手中的指南針亦是如此……隻是材料是小紙人。
在這第二條故事線中,夕琉璃和泣儒選擇快速去往霧山尋找公主,沒怎麼理會“不死藥”劇情中的小紙人。因而小紙人被士兵一直關押在王宮監獄內,受儘折磨,最後被國王殘忍製成可以探測他人去向的指南針。
指南針的紅色是小紙人身軀被扭曲留下來的血漬,它的腦袋與脖子掰成不可思議的垂直,臉成為了指南針的針表,表情猙獰恐怖。
國王如此輕率用指南針,無疑是作踐小紙人的屍體。
泣儒在第一、第二故事線中都與小紙人有過接觸,早已把這孩子當作是自己人,見它淒慘死狀,泣儒再也不能袖手旁觀。
“專橫跋扈!”她主動憑自己的意願喚出砍刀。
泣儒旋身一轉,半人長的巨刀凝出狂塵風暴,頃刻間天昏地暗、飛沙走石,宮殿隨之炸裂崩塌,貴族紙人全像一陣風似的飛了出去。
雕欄玉砌的宮殿再次淪為廢墟,灰塵飄揚,隻有國王的王座在石堆中屹立不倒。
泣儒一把砍刀刺進王座的上端,懸在國王頭頂。
“給我坐著好好反省!”泣儒難得使用了自己的言靈術,將國王定在座位上。
她當然想直接殺了這老頭,可公主急於用這個國王身軀複原它的父王,她答應過公主不給這軀體帶來皮肉之傷。
泣儒緊緊捏著自己的刀柄,緊咬銀牙鬆開手,逼迫自己退後幾步,將砍刀留在王座上。
麵對如此境地,國王竟沒有露出上次的害怕恐懼神情。
它勾唇冷笑,居然無視泣儒的言靈直接站了起來,諷意十足:“這就是幫手嗎?實力堪憂。”
第二條故事線的國王更為強勢,一手將血色指南針捏得粉碎,紙屑飄散空中。
泣儒見言靈製服不了它,徑直迎麵而上,想憑武力製服。
誰料國王看著年老體衰,身體卻硬朗得很,完全能躲得過她的拳腳。
它仿佛是預知了泣儒的一招一式,在她拳頭襲來的那一刻,來了個四兩撥千斤,隨後是漂亮的過肩摔。
泣儒一丈高的人竟然被駝背老人摔在地上!
“既然是演員,就要好好遵循傀儡絲的牽引,彆妄圖篡改劇本。”國王表情漠然沉聲著,一腳踩在泣儒頭頂上的半空中。
那處貌似有幾根半透明的絲線,一頭紮在泣儒的頭上,一頭懸在望不到邊的蒼穹,好似泣儒就是一個依靠傀儡線移動的人偶。
國王這輕飄飄的一踩,泣儒感覺自己的四肢百骸發痛發麻,整個身體都在抽筋。
她剛支撐起的身體又摔了回去,內心焦躁不安。
怎麼回事?
國王的腳甚至沒有碰到她的頭,她怎麼會受它限製!
夕琉璃見證了泣儒戰國王的全過程,期間她一直沒動手,準確來說是在國王起身的那一刻她就停在原地,久久駐足。
因她眼睛的特殊性,夕琉璃在國王起身時,就看見浮現在眾生頭頂上的懸絲。
泣儒頭頂有,紙人頭頂有,而她自己的頭頂上也有……唯獨國王,它就像是牽引傀儡擺動的木偶人,沒有也不需要絲線。
木偶人依靠傀儡絲操縱木偶。
國師依靠預言編排整個童話。
“巨龍的力量不是你控製王國的主要手段,這些傀儡絲才是。”夕琉璃在廢墟中冷靜開口。
國王對夕琉璃看清命運絲線的事毫不意外,它一腳踩斷腳下絲線,泣儒隨即抽搐,兩眼一白失去聲息。
“你們跟隨傀儡絲的牽引能讓我獲得更多更強的力量。失去絲線,迎接你們的隻有死亡。這是個無解題,勇者。”
“無論耗費多少時間,我都是最後的受益者。”國王帶著一抹肆意冷笑,“你唯一能做的事便是成為我的劊子手,鏟清我麵前的微不足道的障礙。”
“這麼說,我要是替你處死惡龍心臟,你就能不計前嫌地接納我?”夕琉璃一問。
“木偶人是不會在乎自己的傀儡在想什麼的,我亦是如此。我隻追求眼前的事實,你若跟著我替我殺人,我自會好生待你。至於你暗地裡說的那些汙話臟話,嗬,我並不在乎——一個合格的君王能容忍臣子的缺點。”國王自覺自己的話十分大度。
夕琉璃緩緩點了點頭,不知想什麼,她臉色不變喃喃道:“如此,我就替你個劊子手。”
她轉身尋到沒有被風刮跑的側刀片,當著國王的麵將手中的氣球扔在地麵。
氣球韌勁非常地彈跳幾下,落在地上。
夕琉璃單手在氣球旁立起刀刃,很貼心地麵朝國王:“您老要看清楚了。”
她麵容平靜地一鬆手,神不知鬼不覺地偏了些角度,刀刃落下,沒有砸在氣球中間,反而落在氣球結繩的節點上。
刀刃劈斷繩索,枷鎖解除。
米澤的心臟立刻飛了出來,轉瞬間心臟長起血管、皮肉和鱗片,一條龍的形象一刹那就複原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