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過年嗎?給我行這麼大的禮。”夕琉璃神態自若,“不過我沒有準備什麼紅包。”
撲街仔羞愧地急忙爬起,使勁抹去臉上的灰塵,手抖得像兩根刮雨刷,用力亂擺:“沒有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
但它的解釋剛脫出口,其他紙片人的聲量輕而易舉地蓋過它。
“哇!勇者開口了!”
“活久見,她也能說話!”
“好奇怪啊,她是怎麼發出聲音的,又沒有什麼紙作為輔助,就單憑嗓子?”
乾癟的紙人堆喧鬨非凡,每個紙片人都想表達自己遇見勇者的激動之情,村莊門口頃刻間被堵得水泄不通。
在混亂之際,一陣刺耳的紙摩擦聲突兀響起,全體紙人迅速安靜,並扭頭望向聲音的源頭。
一位粗大黑眉、表情嚴肅的紙片人站在不遠處的紙箱上,終止了這場鬨劇。它高聲道:“大家都靜一靜!靜一靜!村長來了。”
村民們主動讓出一條寬敞的道路,看著某位歲數已高的紙片人走到夕琉璃麵前。它紙頁泛黃,額頭上用黑色蠟筆畫出了幾道波浪線代替皺紋,正是大黑眉所說的村長。
村長蓄著一把胡須,興高采烈的心情溢於言表,它親切地抓住夕琉璃的手:“勇士!我們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把你給盼來了!”
夕琉璃在外麵的這些日子裡習慣了被人喊打喊殺,鄙夷諷刺的,如今受到村莊紙片人的熱烈歡迎,一時間沒有適應過來。
她下意識抽回自己的手:“恐怕你們搞錯了,我隻是碰巧路過的一位普通人罷了,不是你們要找的那位‘勇士’。”
夕琉璃直言拒絕,奈何村長滿臉寫著“不信”,堆出來的笑要把皺紋給擠在一起:“你可真會開玩笑,國師的預言如期實現,你就是符合預言的那位勇士大人啊!”
“我符合了什麼?”
村長手足舞蹈,念誦著它們言傳至今的預言:“‘在惡龍擄走公主,世界黑暗之際,會有勇士踏上拯救公主的征途。她手帶銀色鐲環,不懼千夫所指,堅毅不拔的心能令太陽為之動容……’”
夕琉璃緩緩看向右手的銀手銬:……一個犯人都能被你說得如此真善美,也是難得。
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夕琉璃仍要拒絕:“這興許是個意外,除了空穴來風的預言,沒有其他事物還能證明我就是你們要找的勇士,不是嗎?”
然村長哈哈一笑,勢要讓夕琉璃心服口服,它遙遙一指遠處的鐘塔,問道:“年輕人,能看見塔頂的時間嗎?”
夕琉璃抬頭望去,山莊的背後就是茂密的森林,而穿過森林便抵達王城。王城由一堆古典建築構成,鐘塔無疑是城市中最高的建築。
也不知道鐘塔被施下了什麼特彆法術,夕琉璃不能看清遠處王城的皇家城堡,卻能看見鐘塔上的時鐘,還清晰得“針針分明”。
“嗯,能看見。”夕琉璃回答。
“現在是什麼時候?”村長又問。
“下午6點30分……呃,你們的鐘表是不是壞了?怎麼不會動的?”
夕琉璃說完這句話時,馬上反應過來去瞧西邊的群山,山頭恰好掩蓋住沉落的太陽,荒山野嶺與天空的交界處留下一條橙黃朦朧的霞光,久久不變。
和她想得一樣,太陽又靜止了。王城的鐘樓可能並沒有壞,它僅是隨太陽的運動而變化的。
慈祥的村長見狀捋捋胡子,很滿意夕琉璃的自我推理能力,它適當補充道:“在我們國家,時間從不會如河川一般自動流逝,相反,時間需要人為主動去推進它。而預言就是推動時間流逝的指南。”
“在勇士沒有來到村莊之前,我們已經看了許久的夕陽。太陽恒定不動,像莬絲子一樣固執地紮根在原地,我們的生活也被固定,變得索然無味失去了意義。
直到你的到來,推動時間帶來黑夜,打破了過去的困境!勇士,我代表我們村由衷感謝你!也希望你能如預言那般,順利拯救公主凱旋而歸!”
村長的一番肺腑之言,道出眾村民的心聲,村民們不約而同拍起了掌,吹著口哨歡呼雀躍。
夕琉璃倒顯得十分沉著:“可我看你們不像是被約束的模樣。”
反而有點樂癲瘋。
一直想插嘴的撲街仔總算抓住機會,趁村長還沒有開口,大聲講明道:“是因為你在這裡!預言中的勇士身負神力,能給予眾生多餘的時間。”
王國的鐘塔停止,國內的人民也隨之靜止。但夕琉璃進入了山莊,給村落人民帶來了時間。所以現在整個國家中,隻有這座村落的人民是可以運動的。
夕琉璃聞言,垂眸輕輕念著:“是嗎……”
剛才受大黑眉紙人的有序組織,村民們沒有再像一開始那樣死死圍住夕琉璃,而是被清散在兩邊。她此時的背麵是一個紙人也沒有的。
隻留一扇紙拱門。
夕琉璃沒有跟任何紙人打招呼,出其不意退後一大步,徑直跨出山莊,停在了門口前麵。
紙人們在夕琉璃離開的那一瞬間被抽走所有生機,失去任何動靜,一個個宛如木頭疙瘩般停在原地,表情像是被按下暫停鍵。
真的如它所言一致,夕琉璃給予紙人們多餘的時間。
夕琉璃沉吟片刻,沒有著急回到山莊,而是繞開村落來到森林入口,想要無視山莊繼續向前。
然而伸手探過去,一張無形無色的屏障立在密林入口處,阻截她的去路。夕琉璃一邊摸索著屏障,一邊繞著它走,確定這道空氣牆沒有缺口後才放棄走捷徑。
她腦子閃過一種念頭,驗證猜想般原地撕開腳下的紙製的草皮。畫紙的下麵是厚實光滑的木板,讓人聯想到木製劇場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