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夕琉璃不在意這些,她背對著齊子,開口就詢問:“在畫裡還習慣嗎?”
“習慣。”齊子的手交疊在一起,沒敢多說什麼,像是一位認錯的小學生。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
“沒有。”
齊子沒敢將自己的想法完全表露出來,其實畫中的世界很好,好到令人吃驚。
她覺得自己溶解成一灘水,融進溫暖愜意的水池裡,身體得到養愈,精神也受到滋養。那種感覺很奇妙,比躺在柔軟舒適的棉床還要舒服萬倍。若不是夕琉璃召喚了她,不然齊子還想繼續待在畫中的世界。
“那便好,我怕它又冷又硬還硌到你。”
夕琉璃側一下臉,清晨的微光灑在她的臉頰,鍍上柔和的白邊輪廓。
齊子有些看不清夕琉璃的表情,但她知曉對方慷慨給予自己的善意,她頭垂得更低了,聲若蚊蠅:“……對不起。”
“人人都會犯錯,改正過來就行了。”夕琉璃口吻很緩和,沒有一點說教的意味,更像是知心朋友的交談,“我之前有想過,如果當初你找的不是我,而是其他手無縛雞之人,結局或許會變得很難看……”
“幸好我們有緣分見麵,也有機會改正——要是你真的想賠禮道歉的話,可以跟我說說你生前跳樓自殺的事。”
夕琉璃的話題與她溫和的表情不同,總是轉得特彆迅速,令人防不勝防:“當初從這跳下去是什麼感受?”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定然是疼的。但夕琉璃就是要問齊子的感受,這究竟是一種釋然解脫?還是一種苦痛纏身?
齊子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講述她生前的事:“當時……我受夠了霸淩,他們以暴力為樂,無論我走到學院哪裡,聽到的一定是學生的嘲笑,我的書包抽屜也儘是他們塞的蟲鼠蛇蟻。
我很早以前就有過自殺的念頭,應該說每一個人都很容易產生自殺的念頭,敢於落實行動的才是那道難以跨過的坎。在老師把我改造成靈異後,我徹底瘋了,我殺死了他,也跨過了那道許多人不敢越過的障礙。
就在這天台上,我打算結束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一生。同學們看出我要跳樓,他們興奮極了高興壞了,圍著這棟樓又唱又跳,嚷嚷著讓我快死,場麵熱鬨得像是開演唱會一樣。
他們覺得我死了更好,那時的我也是這麼認為。所以我跳下去了,儘管身體有些發抖。
空中的風聲很大,還沒有落地我就開始後悔了。我害怕死,我討厭疼,明明空中的時間很短我卻想了很多事,如同走馬燈一般。我整個身體狠狠地砸在水泥地麵上,軀體動彈不能。
我的助骨斷了,手臂斷了,內臟破裂,鼻骨也被砸得粉碎。實際上我在當時沒有立刻死亡,還存在著一絲意識。
我想舉起我的手臂,想說‘救救我’,但那一點動作就能要了我的命,身體很痛,痛得我幾乎要暈過去。之後我失去意識,想來是死了,學院派人把我的屍體搬走,我的魂體還停留在原地,自醒後我流浪四方成為孤魂野鬼。”
齊子說了很長的一段話,她原以為自己提起自殺一事會難以啟齒、心煩意亂,可當說出口時,自己的內心似乎好受了一些。
她像患者麵對心理醫生一樣,將自己的心理壓力不斷向外傾倒。
夕琉璃是一位很好的傾聽者,認真聽完了齊子的話。從她的話中,無不透露一種孤獨的感情:“很抱歉,我沒有能力把你變回常人。如果你覺得這一生太過孤苦漫長,不妨嘗試去結交新的朋友,緩解壓力。”
“……朋友?”
夕琉璃頷首,她做了個小提醒:“作為無顏女的你,還有一個問題沒有問我哦。”
東方朝陽從雲間露了出來,金黃光束照射雨水,在水窪折射出彩光,整個世界在此刻亮了半分。
夕琉璃的眼睛亮晶晶的,期待地望著她。
還有一個問題……
都市怪談裡的無顏女敲打眾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