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光渡大人從何處出身,又怎麼成為了從這座地牢裡第一個活著出去的人……他們整個地牢的人,卻是不敢不知道的。
光渡禮貌詢問:“你看,你是這樣讓開呢,還是想再攔一攔?”
獄卒猶豫了不過片刻,就點頭哈腰,做出了退開的姿態。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他隻知道現在再攔,他現在就要死了,這人他攔不住,也不敢攔。
光渡攤開手掌,“最底下那間,鑰匙。”
從獄卒手裡接過了那把鑰匙後,光渡熟門熟路地繼續向下走。如果旁人不故意作對,光渡不會去主動為難任何人。
光渡一路來到了地牢最深處,才停下腳步。
他從石壁上的燈台上,拿下一根燃著的蠟燭,對跟在自己身後的侍衛張四道:“我自己進去,你在外麵守著,彆讓任何人進來。”
張四有些猶豫,皺了下眉。
“不用跟著我。”光渡搶在他開口之前,“若皇上問起,你照實說便是,我會和陛下親自解釋,所以,一會無論外麵誰來,都請你為我擋上片刻。”
光渡手中的半截蠟燭,在昏黑的空間裡映亮他半邊側臉的眉目,他神色語氣皆是淡淡的,但眼光卻認真。
他這樣沉默地注視著一個人的時候,很難叫人移開目光。
“張四,我可以相信你麼?”
張四的眼光,隻在光渡臉上停留一瞬,片刻後,就移開了雙目。
在陰沉昏暗的狹窄通道裡,身材高大的侍衛沉默片刻,終究是點了頭。
光渡輕輕拍了拍他抱著劍的手臂,“謝謝。”
牢房的鑰匙插-入鎖孔,嚴絲合縫。
光渡打開了這扇牢門,走入了這座藏得最深的囚牢。
這一道門,分割開了兩個截然不同的空間。
一走進去,潮濕發黴的氣味撲麵而來。
這是最深處的地牢,這裡沒有風,沒有聲音,卻有著刺骨寒意,和陳舊腐敗的血氣。
隻有光渡手中的半截蠟燭,帶來了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牢房的深處,有個被吊在架子上的人。
受刑的人,是個剛過十七歲的少年。
少年一身衣服肮臟,雙手指節腫脹青紫,小腿也不自然地扭曲著。
顯然他在這裡有一段時間了,已經受儘酷刑。
他身上穿著辨不出原本顏色的衣服,那是乾涸後發黑的血汙,連著頭發都結成一縷縷的,沉腐而肮臟。
光渡目光落在他微弱起伏的胸膛。
至少,現在,人還沒死。
光渡輕聲喚道:“都囉耶?”
“都囉”為夏州左近一支蕃部的姓氏,都囉家男兒皆在軍中,這個少年更是自十四歲就跟在長兄身邊,兄弟倆一起加入了西北部的西風軍。
他被吊在這裡,受到了這樣的酷刑折磨,不是因為他本人做錯了任何事。
隻因為他跟錯了主子。
光渡看了他片刻,“還有意識麼?聽得見我的話麼?”
少年沒有反應。
光渡拖來角落裡一張肮臟的杌凳,從燃燒的那端倒出燭淚,糊住蠟燭底端,將蠟燭立在凳麵上,然後將提了一路的盒子,放在了杌凳旁。
“都囉耶,你被抓進來已有五日,至今仍然隻字不招。你為了……李元闕死在這裡,值得麼?”
提到“李元闕”三個字,都囉耶小將軍的頭,終於微弱動了動。
他虛弱地嘲諷道:“嗬,哈……咳咳,皇帝的狗,你們,還想玩點什麼臟的爛的?”
都囉耶垂著頭,呼吸的聲音很重,發出的聲音奇怪,像是冬日裡燒著火的風匣。
他受傷不輕,但依舊嘴硬。
光渡走到刑架前。
都囉耶餘光看著光渡不斷靠近,以為自己這頓打,是逃不掉了。
但光渡隻是展開雙臂,雙手環過他的身後。
一陣清爽雪風的氣息撲麵而來,衝散了縈繞鼻間的血腥氣味。
刑架的扣環被光渡一個個打開,都囉耶整個人被放了下來。
都囉耶愣住了。
但是都囉耶傷的太重,他甚至無法靠自己的雙腳在地麵站穩——於是光渡穩穩地架住了他,將他半舉半抱著弄了下來,一點點帶著人接近燭火的方向。
光渡毫不介意自己乾淨的衣服,被都囉耶身上的血汙弄臟。
可都囉耶毫不領情,即使虛弱到自己站不住,也不願對著敵人露出好臉色,“滾開,我不用你來假惺惺的賣好!”
光渡隻靜靜的聽,任由都囉耶侮辱著夏國的皇帝,沒有製止他這番大逆不道的話。
“那個連騎馬打仗都不會的廢物皇帝,隻會玩這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