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第 61 章
偌大的臥室靜謐無聲, 沒有完全拉攏的窗簾露了一條縫,窗外一束熹微的晨光撲簌簌地射入,灑落在床上相擁而眠的兩人身上, 瓷白細嫩的皮膚被照射得近乎透明。
像是被陽光打擾了好眠,沉睡的美人光潔的眉宇細微地蹙起, 單薄的眼皮輕輕顫動, 緊闔的雙眸睜開一條縫, 露出一絲迷茫。
酒桌旁昏迷前的那一幕飛速在腦海中閃過。
眼眸中初醒的茫然轉瞬被驚慌無措所替代, 簡暮驚坐起, 渾身酸痛的肌肉清晰地向他傳達昨晚經曆的事情。
簡暮麵色霎白。
可是這裡是他在隴峯附近最近的房子的臥室,除了和他最親近的幾個人, 沒有人知道這個住所。
他的身旁……還躺著一個人, 用被子蒙住了頭,看不見臉,但是看上去已經被坐起來的動作吵醒了, 肢體在被窩中小幅度地動作。
簡暮心中劃過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他的手指微微顫抖著,撚著被角輕輕扒開了蓋住在這人臉上的被子。
看清楚臉之後, 簡暮高懸的心落回了原地, 如釋重負地失笑。
也對, 溫白的取向從一而終永遠是alpha, 怎麼可能會和他滾到一起,太荒唐了。
而且空氣中這股甜膩卻霸道的香草味信息素, 竟然也被他在慌亂之中無視了。
還好,昨晚陪他度過的人是霍予安, 而不是酒桌上那些令人作嘔的任何一人。
……
等等, 霍予安?!
昏迷前的所有記憶終於全部歸位,一幕幕令人黯然神傷的場景在眼前飛快掠過, 簡暮的呼吸驟然凝滯。
霍予安……可是帶封采去見了家長啊!
這時,身旁蒙頭大睡的人終於清醒過來,揮手掀開了蓋在臉上妨礙呼吸的被子,睜開眼,迷迷瞪瞪地看見本應安靜睡在懷中的omega已經坐了起來。
“怎麼這麼早就醒了,現在什麼時候了?”
剛睡醒的alpha麵對著自己喜歡的人,立刻調整出自己最完美的狀態,壓著一口矯柔不造作的純天然氣泡音,從睡醒的第一秒就開始開屏。
然而——
“啪——”
一道完全出乎意料的力度狠狠摔在了他的右半邊側臉上,霍予安難以置信又茫然地直勾勾看著窗簾縫隙外的光芒眨眨眼,緊接著捂著臉震驚又委屈地轉向簡暮。
“不喜歡氣泡音,你說一聲就是了,我下次再也不用這聲音惡心你了,你為什麼要打我!”
大概確實是委屈狠了,嗓音裡甚至帶上了類似於撒嬌的哭腔。
簡暮也被自己下意識的反應嚇得有點蒙,有點慌亂地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霍予安。
他隻是發現自己似乎無意間成了插足彆人感情的第三者,良心過不去,看到另一個當事人醒來,下意識地站在了道德製高點,打算先發製人。
“你都是馬上要結婚的人了,你還把我帶到這裡,對我做這樣的事……你對得起她嗎?”
他的質問經不起推敲,因為仔細分辨,可以聽得出他的嗓音微顫,就連神情也是心虛無比。
霍予安被他打傻了,從小語文不好,他直接抓錯重點:“你答應和我結婚了?”
簡暮:“……”
霍予安來勁了,不也再柔弱無力地捂著自己的臉,一溜煙坐起來,光著身體遛著鳥朝簡暮爬去。
“哎什麼時候的事,你終於想清楚那個小白臉根本配不上你,要一腳踹了他了?我就說我肯定是你最完美的選擇,我身材比他好,腎也比他好,技巧肯定也比他好……我們什麼時候雙方見一下家長?婚期定在什麼時候?婚房我家出,沒有讓omega出婚房的道理……”
簡暮被他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語說得腦子發昏,看著他果奔朝自己靠近,畫麵十分辣眼睛,是身體感官和心理的雙重衝擊。
忍無可忍,再次一巴掌揮在了他的臉上,這一次帶著被好似被羞辱的怒氣,與先前打了個對稱。
“……”消音成功,霍予安又蒙了。
簡暮的第一反應是趕緊把被子重新扔到他身上,擋住那些不可描述的畫麵,緊接著厲聲怒斥。
“霍予安,你看清楚我不是她!”
霍予安:“我當然知道你是簡暮啊,要不然你是誰?你在說誰?你到底為什麼打我,alpha的臉是他的自尊,你再這麼把我的自尊按在地上摩擦,我……我……我讓你沒法下床!”
“霍予安,你現在對我做這種事,和我說這些話,你對得起封采嗎!”
霍予安愣了:“封封封封封采????”這又關封采什麼事???
他結結巴巴地說出封采的名字,簡暮以為他是心虛,本就憤懣的心更加沉了沉。
所有的失望、屈辱、悲傷、怒意在一瞬間迸發,加上被迫分離的這麼多年愛而不得,如今唾手可得卻又要拱手讓人,他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出口的嗓音已經帶上了哽咽。
“你昨天和封采開開心心地見家長,兩個人濃情蜜意坐在一起,天作之合一樣。現在又和我不清不楚地牽扯糾纏,說要和我結婚,霍予安,我不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更不是你玩弄於股掌、任你消遣的玩物!”
累積許久的情緒一旦爆發,便有了收不住場麵的趨勢,眼眶驀然一熱,淚珠便連成了串,從眼角順著柔和的臉部曲線滑落。
砸在地上,也砸在了霍予安的心尖上,哭得他的心中到處泥濘。
這段宣泄似的話語說完,簡暮轉身就要走,霍予安連忙伸出手拉住他細白的手腕,一用力,將他拽了回來,跌入他的懷裡。
“到底什麼封采?”霍予安被他一大堆的輸出罵得雲裡霧裡,十分崩潰,“這他媽又管封采什麼事?你能不能把話給我說明白!”
“封采和你什麼關係你自己不明白嗎,昨天你才剛和她見家長,現在就想撇清和她的關係?人渣都沒有你渣!渣男!”
“我操了!”
簡暮一邊罵著一邊又要掙紮著想走,霍予安一隻手攔著他,一隻手鉗住他弧度精巧漂亮的下頜,強行扭過他的臉對著自己。
“封采到底和我有什麼關係?我他媽就不明白了,她是我姐霍予夢的對象,她倆昨天在見家長,這他媽的到底和我有半毛錢的關係,我隻是被我媽臨時拉回來撐個場子吃頓飯,全家就我一個打醬油的!”
他幾乎是咆哮地說出這段話,懷中扭得和一條泥鰍一樣又靈活又滑膩的簡暮驀然僵住,就好像忽然被按下了暫停鍵,就連臉上憤懣的神情都還沒來得及收回。
“?”簡暮,“……你姐?”
霍予安繼續崩潰且迷茫地咆哮:“對啊,我姐,封采,見家長,封采現在是我嫂子!她倆天造地設一對!”
簡暮:“……”
簡暮問:“那你還讓我看直播,你說你喜歡封采,想和她修成正果?你想玩嫂……嫂子文學?”
“????”霍予安就連把簡暮生吞的了心都有了,“這又關封采屁事!我他媽說的是你!我一直喜歡、從十幾歲開始就喜歡到現在的人是你,隻有你,簡暮!”
簡暮:“……”
霍予安:“你不是很聰明嗎,讀書的時候不是永遠考第一嗎,你這聰明勁怎麼淨往歪了使?我終於知道那天晚上我對你表白,你為什麼把我拉黑了,你他媽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簡暮回想起他在直播裡的形容詞:“你說的你喜歡的人性格很討喜?”
“你討喜,我喜歡死了!”
“……”簡暮頭一次知道就連自己也能感受到的偶爾稀奇古怪的性格竟然是討喜的。
“你寫對了一道題目,我會對你笑?”
霍予安挑眉:“當然,你衝我笑得可好看了!”
簡暮沉默地回憶自己當初那表情究竟是不是不屑於“這種傻逼題到現在才學會到底有什麼好嘚瑟的”的蔑視傻子的嗤笑。
簡暮:“……我沒有脾氣,任由你欺負?”
霍予安:“這裡需要特彆說明一下,限定範圍在床上,下了床不一定。”下了床,不僅不好欺負,偶爾還是朵食人花。
簡暮:“……………”
一時之間,氣氛十分尷尬。
簡暮的聲音逐漸微弱下去:“你要是喜歡,你就直接和我說啊,這麼拐彎抹角的,我容易誤會……”
“我沒說過嗎,簡暮,你捫心自問,我真的沒說過嗎?”霍予安幾乎要扯著他的耳朵嘶吼,“七八年前,我們還在一起時我就和你說過,我喜歡你,我想要一直和你保持那樣的關係!”
他不提還好,一提起這個,簡暮頓時也來氣了,怒火中燒地和他對噴:“你語文學不好,怎麼說話也那麼難聽!我們那時候什麼關係?純炮|友!你讓我給你當一輩子炮|友,你拿我當什麼了?你他媽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臥槽,我當時還說了這種鬼話?
霍予安噎了一下,灰溜溜地把這茬揭過,“那前幾天呢,前幾天我在直播上向你表白,向幾百萬個人宣布我對你的喜歡和愛,你為什麼認為我喜歡的人是封采,你憑什麼在我把話說完之前就把我拉黑了!你讓我顯得像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霍予安從床底下找出昨晚被扔開的手機,翻到他和簡暮的聊天記錄。
聊天記錄的最後一條赫然是他那天晚上向簡暮的表白,雖然天不時,地不利,人也不和,但這份愛意總算被光明正大地向它的接受者昭告。
【滿打滿算我愛了你將近十年,簡暮,給我一個愛你的機會】
第062章 第 62 章
昏暗的室內, 隻有窗簾縫隙中穿入那一束光芒,映照在alpha俊朗英挺的臉上,將他深邃眼眸中那一抹曠日持久的深情照耀得光明璀璨, 在簡暮的心間熠熠生輝。
心中那一陣地動山搖無法作假,晃動得就連腦袋也隱隱發暈, 簡暮的眼睛一酸, 眼眶蓄著酸軟微甜的淚水。
這一刻, 所有話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他驀然湊上前, 薄唇輕顫, 在霍予安微冷的嘴角落下虔誠又動容的吻。
“好。”他答應了,給他一次愛他的機會。
此刻他把過去牽絆住他的一切顧慮都拋到腦後, 隻希望不再錯過眼前這個曾經被他辜負、卻仍然站在原地等他的人。
就像是被從天而降的驚喜砸中, 夢寐以求的事乍然成為了此刻正在上演的現實,一聲“好”讓霍予安在一瞬間暈暈乎乎。
alpha的本能在此刻占了上風,哪怕腦子不清醒, 但他的身體已經先一步做出了反應。在懷裡的omega蜻蜓點水的吻即將結束褪去前,霍予安先一步主動出擊。
薄唇輕點, 皓齒相碰, 呼吸交融。
這個吻仿佛含著過去長達七年等候和寂寞的苦澀, 他們互相浪費了太多的時間。不為人知的心酸在這一刻終結, 讓人心頭震顫,有一種恍如隔世的不真切之感。
他們迫切地需要疼痛來證明這並不是夢境。
唇齒之間逐漸漫上了鐵鏽味, 分不清是誰磕破了誰,隻能看到分開時, 雙方的嘴唇都泛著濕潤的殷紅。
氣息不複平穩, 愛人的眼中僅有彼此。
簡暮碰了碰磕破的嘴角,疼得倒吸一口氣。
但他沒有計較這個, 畢竟已經以眼還眼地在霍予安舌尖留下一道口子,大家扯平了。
嘴唇有些腫了,簡暮抿了抿,說:“我回頭讓樂茸找一下有沒有靠譜的小學語文輔導班,幫你報一個名。”
霍予安:“……?”
簡暮嫌棄道:“你的語文實在太差了!”
歸根結底,這些都是霍予安語文太爛惹的禍。
話說不明白。
就連閱讀理解也有問題,都把簡暮解讀、表達成什麼樣子了!
也就情人眼裡出西施,被他拚命添油加醋,才能把簡暮形容的那麼美好。
這一刻得知了真相,簡暮不否認自己的開心,但是現在的心情多愉悅,先前就有多心塞,知道真相時又有多麼哭笑不得。
沒想到表白成功的第一件事就是這種晴天霹靂,霍予安一時沒反應過來,心情頓時蕩到了穀底,如喪考妣。
不過他又很快想起另一件事。
“在昨天之前,你多久沒找人紓解過了?”
簡暮沒想到他的思維連帶著話題這麼跳躍,一時之間沒能反應過來:“?”
霍予安的嘴巴閒不住沒個把門,繼續喋喋不休:“按照你昨天發|情紊亂爆發的信息素濃度,我保守估計至少半個月了吧?半個月都沒能得到滿足嗎?你那些鶯鶯燕燕不太行啊!”
簡暮:“……?”什麼鶯鶯燕燕?他怎麼聽不明白?
霍予安:“你的身體什麼情況,你自己還不清楚嗎,那些中看不中用的怎麼可滿足的了你,也就我這種身強力壯、活好腎好、腰好腿好、每天堅持鍛煉,身體倍兒棒的alpha可以幫你解決問題。哪怕你曠的再久,我也能滿足你!”
簡暮:“……你是不是太自戀了一點?還有,你可能對我有什麼誤解,我的需求其實並沒有那麼旺盛。”
“嗐,你是當局者迷,自己當然不這麼覺得。”霍予安充耳不聞,自顧自地說:“要我說,我一個人就頂他們十個!反正他們也是吃白飯的,現在你和我確定了關係,不如就把他們全都炒了不要了,我一個人能應對的過來,保證你夜夜笙歌,嗨到不行!”
一大堆話實在莫名其妙,簡暮一時半會兒又沒弄清楚他的彎到底拐進了哪個犄角旮旯裡麵:“啊??”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正要直接開口問時,霍予安就著坐在床上圈著他的姿勢,俯身將他撲倒。
“你今天也彆去上班了,正好現在閒著沒事乾,我讓你驗驗貨,我敢打包票包你滿意。你有什麼要求意見也儘管提,今天我們就做到你滿意為止,以後就按照這個標準來!”
這人實在是想一出是一出,變著法子精|蟲上腦,簡暮連罵娘的心都有了,但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霍予安結結實實堵住了嘴。
最後徹底失去了清醒的意識-
再一次醒來,已經過了午飯飯點。
霍予安還趴在身旁合著眼睛沒個動靜,簡暮餓得饑腸轆轆,拽著他使勁瞎鬨騰,害他又是翹班又是錯過飯點的人卻還無知無覺饜足地舒坦著四肢,他氣不過,被子底下白皙修長的小腿把人踢醒。
霍予安迷迷瞪瞪地側過身轉向他:“嗯?”
“弄點吃的。”簡暮扯著他臉上的軟肉,“我餓了。”
霍予安夾著個迷死人不償命的氣泡音,但是因為被簡暮扯著臉,說話還有點漏風:“想吃什麼?”
“……”簡暮又踹了他一腳,“彆惡心我,正常點。”
“嘖,我說你脾氣軟還要再多限定一點範圍,隻有做的時候才任人擺弄,伺候完了又翻臉不認人了。”
在簡暮麵色一變,要真正發作之前,霍予安連忙調話頭,乖乖問:“你想吃什麼?”
“點外賣吧,隨便吃點什麼。”簡暮懨懨道。
他的手藝不好,霍予安的廚藝倒還行,不過時間太晚了,現在開始做飯,估計都要當晚飯了,還不如點個外賣方便。
霍予安立刻照做。
等他點好飯,簡暮已經坐起身倚在床頭,被子滑落,圓潤白膩的肩頭和平坦白皙的胸膛印著斑斑點點的痕跡,如蔥白般修長筆直的手握著手機,嗓音帶有白瓷一樣溫潤清冷的質感。
“昨晚我參加了一個酒宴,現在發給你一份名單,你把上麵的人都查一遍,不管能不能查出什麼,他們該有什麼樣的下場,應該不用我多教你。”
“有一個叫秦嘉奉的男人你單獨查,資料明早放到我桌上。”
“我還要知道簡鉞山和簡鉞誠最近都乾了什麼,私下裡有沒有見麵……簡聞?簡聞不用管,我隻要知道他爸最近的動向。”
“今天我請一天假,需要簽字的文件和緊急事務去找溫總。”
事情井井有條地交代完畢,簡暮掛斷電話。
霍予安收回光明正大偷聽時若有所思的表情,問道:“你還沒和我說,你昨天為什麼會被那幫人帶走?”
“一些不入流的奪權手段,本來沒把他們放在眼裡,但現在……”是該把新仇舊恨一起清算的時候了。
他們做初一,也就彆怪他做十五。
簡暮光腳下床,從椅背上拿來浴袍鬆鬆垮垮地套上,看似在思索著什麼,狹長的眼眸微垂,濃密纖長的羽睫在眼角壓下淡淡的陰影,漫不經心地係著腰帶。
緊接著蹲下俯身,收拾滿地的衣服,從霍予安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布滿痕跡的白皙滑膩的胸膛,喉結忍不住上下滑動兩圈。
他掃一眼外賣軟件,距離騎手把外賣送到還有四十多分鐘。
夠了。
簡暮正在翻找襯衣上崩掉的寶石袖扣,猝然被人從地上揪著衣領拉起來,本來就沒穿好的浴袍頓時徹底散開。
“你做什麼?從昨晚到現在……你怎麼還有精力!”
霍予安從來是做比說多的人,用實際行動告訴他,他想做什麼。
前些日子這麼多腰子韭菜生蠔鮑魚海參和鹿茸鹿血枸杞酒不是白吃的-
傍晚,雲中村。
落日的餘暉灑滿了每一條歸家的巷道,茶園中的村民們互相道彆,在相較於往日喧鬨許多的街道上,伴著滿街晚飯香,歡歡喜喜地趕往家的方向。
前段時間一群明星來他們村拍電視,結束走了之後,他們村就火了,最近可熱鬨,許許多多的城裡人來到他們村遊玩。村中一些家中院子比較大的人家都把房間收拾出來做民宿,茶園裡麵體驗采茶的遊客絡繹不絕,山裡到處都是采風的遊客、畫家和驢友,才短短幾天,村民們的腰包就鼓了起來,最近出門碰到的街坊鄰居就沒有臉上不帶笑的。
……也不是沒有,張大媽這些天就愁眉苦臉。
她也把自己家裡的空房收拾出來,在門口掛了個住宿的牌子。
然而十幾天過去了,非但沒有旅客來過問她家能不能住一晚過夜,這些日子,她家門口還時不時多出一些垃圾,就連院子裡也經常出現雞蛋殼、香蕉皮和爛菜葉子。
第063章 第 63 章
“張滿, 你家還是沒有遊客住進去嗎?”
聽到同行村民的疑問,張大媽愁容儘展,歎氣:“是啊, 就好像那些外地人都繞著我家走似的,我家隔壁老牛和老陳家都住滿了, 村裡遊客都住不下了, 但就是沒人進我家門一步, 這事真邪乎。”
繞過村裡共用納涼的藤蘿架子, 前麵就是張大媽家。
看到了什麼, 張大媽驟然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那一刻簡直血壓飆升。她丟下手裡的菜籃子, 拎著一把鋤頭就火冒三丈地衝上去。
在她家院門外, 幾個眼生的外地人手裡正拿著一些雞蛋殼、零食袋子、果皮垃圾、爛菜爛葉子,戴著一次性塑料手套,撚著垃圾挨個往她家院子裡扔, 她昨天晚上剛收拾好的院門口、圍牆上已經掛了一大片,更彆提院子裡麵, 肯定也是一片狼藉。
“你們在做什麼?!”
那幾個眼生的年輕男女被嚇了一跳, 其中一個戴著寬大遮陽帽的女生率先開口問:“你就是在《一家的旅行》裡麵出現過的張大媽?”
“是我。”張大媽麵色不善地凝視著他們, 指著自己家裡尖聲斥責, “你們這些外地人的素質怎麼這麼低,居然往彆人家裡麵丟垃圾?我要報警抓你們!”
女生身旁的同伴和張大媽對嗆:“呸!你還報警抓我們?你在節目裡麵冤枉一個八歲的小孩子, 鬨得全國人都知道這回事,差點把人家孩子一輩子都毀了, 明明就是你自己把戒指塞到他的衣服裡麵!你還有臉報警抓我們?你冤枉了人, 怎麼就不自己找個牢坐一坐?而且你直到現在還沒向阿哲和小耀父子道歉!”
他們是節目的粉絲,也是錢邵哲的粉絲, 看完節目後實在氣不過,便組團來雲中村,打算給這個張大媽一點顏色瞧瞧。
這是錢邵哲的粉絲群中私下發起的活動,粉絲們義憤填膺自發為自己喜歡的人出氣,已經成為一種另類的團建打卡項目。
他們不是第一波來張大媽家門口丟垃圾的人,也不會是最後一波。
張大媽被她罵得腦子發蒙,洶湧的怒氣直衝頭頂,差點提著鋤頭就和這些人乾起來。
“我道歉?我為什麼要道歉?那個賊孩子來我家一趟偷了我的戒指,差點讓我丟了幾千塊,你憑什麼讓我給他道歉?明明就應該是他向我道歉!”
“你還嘴硬!”
“我嘴硬什麼?那個姓錢的賠了我一筆錢,說這件事就這麼私了,讓我千萬不要報警,他家賊孩子還小,還要長大做人……不對,那個姓錢的是不是在外麵偷偷說我什麼?你們老實和我說,那個姓錢的王八蛋在外麵怎麼說我的!說啊!”
張大媽很快反應過來這件事情不對勁,又氣又急,揮舞著鋤頭凶神惡煞地就朝他們撲過來,幾個年輕人被嚇得連話都不敢多說,慌慌忙忙就跑了。
張大媽今晚被氣的連飯都吃不下,胡亂熱了一些中午和昨天的剩菜剩飯給老伴,便獨自坐在家門口生悶氣,順便盯著那些缺德的外地人,免得他們再往她家裡扔垃圾。
她年紀大了,平時手機隻用來打電話聊微信,根本不知道去哪裡查那個姓錢的王八蛋到底有沒有偷偷說了她什麼壞話。
愁眉莫展之際,鄰居帶著她讀大學放假回家玩的女兒來了。
“張滿!我女兒正好知道你在網上的消息。小潔,給張阿姨念念你看到的那段話。”
“是那個叫錢邵哲的明星,他工作室發的聲明。”鄰居女兒拿出手機,張大媽不太識字,她耐心地把聲明的內容總結給她聽。
張大媽聽完差點把手裡用來驅趕那些丟垃圾的人的鋤頭都給摔爛了,一時之間氣血倒流,一張圓臉氣得通紅。
她差點奪門而出,下山找到那個姓錢的和他當麵對峙。
“偷了我的東西還把臟水全部潑回我身上,這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我要弄死那個癟三父子!”
鄰居母女連忙把她攔下來,她們對張大媽的遭遇也深感同情,但是這注定隻能是一個啞巴虧。
“張滿,你冷靜點……就這麼算了吧。我們隻是平民小百姓,但人家有錢有勢,還有權——安海你知道吧,除了京都之外全國最有錢的城市之一——據說那個明星的老婆,孩子他媽是安海市市長的女兒,你拿什麼和人家爭?實在不行,你來我家住一段時間,等這陣風頭過去了,那些人自然忘了,你也就沒事了。”
哪怕是怒火中燒,張大媽好歹也是把鄰居這段肺腑之言聽進去了。
但是明明她才是最無辜的那個,卻被那幾個罪魁禍首倒打一耙,她怎麼咽的下這口氣?-
早上剛到公司,簡暮便把樂茸喊到了辦公室裡。
“讓你查的事,進展怎麼樣了?”
樂茸條理清晰地逐一彙報。
“名單上的人全部都有案底,包括但不限於搶劫、牆|間、詐騙、打架鬥毆等,其中還有一個是在逃通緝,而且這幫人在近三個月內還有作案記錄。我問過律師朋友,最短的估計要判十年。目前正在收集證據,最遲一個星期內會提交給警方,那幫人我也讓人去跟著了,免得在收集證據的期間他們消失不見。”
簡暮對這個結果還算滿意:“行。”
“至於那個叫秦嘉奉的男人,我整理了資料。”
樂茸把整理好的資料遞到簡暮手邊,在簡暮翻資料的空當,他也憑著記憶概括秦嘉奉的生平。
“秦嘉奉,五十一歲,昌州人,建築設計本科畢業,早年來到安海做地產發家,後因項目出現重大安全事故,但公司已經投入大筆資金,由於資金鏈的窟窿無法填補而破產,近些年一直在工地做工維持生計。”
簡暮翻著資料,指著當年秦嘉奉的項目工地出現安全事故的新聞報道,若有所思道:“你有沒有覺得這件事的手法十分眼熟?”
樂茸一點就通:“和隴峯這次遭遇的事情一模一樣!”
簡暮點了點當年重大安全事故發生的時間:“同一年,天價翡翠‘碧玉繁花’拍賣成功,我後麵了解到,買下‘碧玉繁花’的神秘富商,是如今國內房地產企業的龍頭,江豐地產的賈光濟董事長。二十年前,賈董憑借著如今安海市地標建築‘世界之巔’享譽世界,在四十五歲的高齡大器晚成,可是舉國上下的佳話。現如今,價值千萬美元的‘碧玉繁花’在邵市長的千金,邵姌手裡。”
樂茸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我馬上去查秦嘉奉的工地事故和賈光濟承包設計和建設的‘世界之巔’有什麼聯係。”
“城南項目建材的事情,調查進度怎麼樣了?”
簡暮的話題跳轉很快,沒有一句廢話,樂茸已經習慣了他的工作模式,從善如流。
“正好昨天這件事的調查結果剛送到我手裡,是城南項目負責建材采購的人出了問題,貪圖回扣,把隴峯本來訂好的材料換成了劣質材料,正好被上麵發現。”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不是‘正好’。”簡暮挑著唇角冷笑,露出一個譏諷的弧度,“最好再看看這個人和邵家那邊有沒有關係、近期有沒有資金或者其他財務和人情往來。對了,那個采購是不是簡鉞山嶽家那邊的人?”
樂茸頷首:“是簡鉞山夫人娘家的表弟。”
簡暮細長的手指有節奏地擊打著桌麵,發出規律的“篤篤”聲,臉上劃過思索的神色。樂茸縮了縮脖子,不敢打斷他的思路,簡總每次露出這幅神態,就代表著有人要倒黴了。
果然,簡暮臉上的笑意驀然變得更加真誠了一些,抬眸看向樂茸:“好事,這麼說來,還要感謝邵家幫我們順手打掃了自家屋子。你去備一份禮,紙紮人啊,紙彆墅啊,紙錢啊這些,多買些,打報銷單送去給財務,走我的賬。等邵市長被槍斃之後,我們一起去給他上墳。”
樂茸:“……好。”
隴峯在簡鉞誠手中獨裁多年,在他的默許之下已經被蛀得千瘡百孔,手底下各種要緊職位親緣網絡強大,管理高層和實權職位之間多多少少都沾親帶故。
簡暮掌權後,這些曆史遺留問題一直是他的心腹大患,他力排眾議掃清了一部分,換成了他的人,但還剩一部分人沒能找到由頭。
但是這一回如果拔出蘿卜帶出泥,簡鉞山的根基就會地動山搖,簡暮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終於理完了工作上的事情,簡暮想起今天早上還在電話裡和他抱怨獨守空房的某個alpha。
他實在怕了霍予安那跟永動機似的體力,昨晚趁著霍予安在浴室裡飆高八度洗著澡,他偷偷溜回了歲歲和簡睿住著的島中墅。
車子開到半路,霍予安終於把自己搓乾淨,推門出來發現二奶房裡空無一人,趕緊給簡暮打電話,簡暮輕飄飄一句“回家陪兒子”就把他打發了。
於是霍予安獨自一人在偌大空曠的二奶房裡呆了一夜,半夜連環call把簡暮吵醒,說自己怕鬼。
簡暮信了他的鬼話!
實在煩不勝煩,在霍予安的強求之下勉強接通了他的視頻電話,翻了個身,用後腦勺和背影朝著他睡了一夜。
結果霍予安這廝也不知道究竟一個晚上睡沒睡,簡暮一睜眼,就看到霍予安委屈地抱怨他不告而彆,讓他獨守空房的惡劣行徑。
滿打滿算,也有一個晚上,將近十二個小時,大半天的時間沒有見了。
簡暮站起身,走向辦公室內自帶的洗手間,對著鏡子整理自己的衣服和頭發絲,對樂茸說:“我今天去視察靖和,你不用跟著了,自己去忙。”
第064章 第 64 章
樂茸心說八成是去私會那個姓霍的小白臉, 還說是視察,形容得這麼冠冕堂皇。
但他當然不敢把心中所想宣之於口,除非他不想活了, 恭順地最後應一聲“好”,便迅速走開, 去調查簡暮交代的工作。
他有預感, 這次會釣出一條大魚, 甚至於可能整個安海的天都要變了。
出發前, 簡暮敲開了隔壁副總辦的門, 問溫白:“我去一趟靖和,你要不要一起?”
溫白這個一開始提議發展娛樂產業的領頭者對此興致缺缺, 想到了什麼, 他甚至打了個寒顫。
“我就不去了,手頭還有工作沒做完,過會兒我要去麵見一個銀行的行長, 隴峯的周轉資金有80%的概率有著落了。”
意外之色從簡暮眸中劃過:“溫白,真的很謝謝你。”從一開始對他和歲歲的出手相幫, 到一路扶持他在隴峯之內穩定根基, 再到現在幫隴峯挺過危機。
他和溫白是互利互惠的合作夥伴, 更是互相扶持親人。
溫白擺擺手:“和我說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 我還得謝你幫我頂住了我家那邊的壓力,不然我早就被抓去隨便找個人聯姻了。我一開始的目的很單純, 就是想證明我這個beta一點也不比我那alpha哥哥差,而你這個omega長得符合我的審美, 家裡正好又有一個適合我發揮的爛攤子。”
溫白不說話時看似文質彬彬, 但一張嘴就是無法掩蓋的匪氣撲麵而來,整個人的氣質和外形是字麵意義上的“衣冠禽獸”。
他頓了頓, 說:“對了,我這裡有一些東西,你順便帶去靖和,和一個叫邱壇的藝人聊一聊,這個小明星我挺看好,如果後續他自己實力、心態方方麵麵都跟得上,有希望打造成一線。”
簡暮隨手翻了翻溫白拿來的資料,是關於這個藝人後續的發展規劃,以及一份更加優待的合同。
“行。”-
靖和雖然起初經營不善,但它原來的老板韓雲霽一點不差錢,大手一揮買下了一大片產業園用來給自家公司使用,裡麵攝影棚、演播廳、健身房應有儘有。
當知道如今的新老板來公司視察時,霍予安剛拍完了一組雜誌封麵,化妝師拿著化妝棉沾了卸妝水,正要為他卸妝。
霍予安看向旁邊來傳話的實習生小女孩:“老板來了?哪個老板?”
靖和現在有兩個老板,出錢的老板是簡暮,管事的老板是溫白。
實習生女孩子想起剛剛去大門拿外賣時遇上的漂亮老板,眼睛裡亮晶晶的,全是是驚豔和欽佩:“是最大的老板啊,簡總,我們omega之中公認的人生模板!”
霍予安倏地揮開了化妝師要給他卸妝的手,指了指桌上那些瓶瓶罐罐:“先彆卸了,快點給我補一點妝,化好看點,我要清純不做作,英俊顯氣質的,站在街上能讓八百個路人問我微信的那種。對了,化點內眼線,這樣顯得眼睛有神會放電,從這扇門出去我就要化身安海大電鰻,電死所有人!”特彆是簡暮!
化妝師:“……”他媽的有病?
霍予安從攝影棚出來,直奔公司主樓,電梯直升五十六樓的總經辦。
在去總經辦之前,霍予安又去了一趟衛生間,對著鏡子仔細整了整衣襟,確認哪怕是嘴對著嘴的距離看,也不會發現他化了十分心機但看不出來的素顏妝。
又以毫米為單位調整了額前幾根碎發的擺放位置,撫了撫這身特意搭配的日常氣質款的鉛灰色西裝細微到可以忽略不計的褶皺,確認從發絲到褲腳都無一不完美,才昂首挺胸、器宇軒昂地開著屏,極度自信地大跨步朝簡暮現在所在的總經辦走去-
“這是你接下來的發展規劃,涵蓋了時尚、演藝和歌唱。”簡暮將溫白準備好的文件遞給麵前這個叫做邱壇的alpha小愛豆,“目前為止的計劃是,各個領域都嘗試一下,根據粉絲和觀眾的反饋,來調整下一步的發展計劃。”
這個叫做邱壇的小愛豆,簡暮並不陌生,這是在溫泉山莊晚宴當天便被他帶去會客廳單獨談話的藝人。
當初給他的是一檔選秀綜藝的邀約。
邱壇十分爭氣,在節目中有內定皇族、帶資進組、自帶粉絲的種種艱難險阻之下,憑借著超強的實力後者居上,成功殺出一條血路,拿了選秀節目的第三名,成功成團出道,就此徹底引起了靖和高層的重視,有力捧他當未來靖和一哥的打算。
——至於現如今的靖和一哥,霍予安一夜爆紅,加上本身實力過硬,當之無愧。
經過了選秀節目的曆練洗禮,邱壇不複當初第一次麵見簡暮時的膽怯羞澀,態度大大方方,儀態也得體到位,接過簡暮遞來的文件,無意間不小心碰到了簡暮的手指,連忙道了聲“抱歉”。
“沒事。”
簡暮不甚在意收回手,漫不經心掃一眼牆上的掛鐘,心想得加快速度把眼下的事情解決了,然後在靖和的園區裡轉轉,看看霍予安現在在哪裡、在做什麼。
……
“!!!”
辦公室的玻璃窗外,簡暮背對著的角落裡,霍予安眥目欲裂!
草了,這個妖豔賤貨怎麼在簡暮的辦公室裡麵?!
這就連隔壁的呼吸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的辦公室什麼時候隔音效果這麼好了?他們到底在說什麼?一個字都聽不見!
他媽的,簡暮給那小白臉遞的是什麼東西?包養合同???
那個小白臉碰到簡暮的手了!!!
霍予安想直接推門闖入,但這衝動被他硬生生地咬牙忍住。
不行,他和簡暮的關係剛重修舊好,他絕對不能在這嗓子眼做讓簡暮不高興的事。
……可是難倒他就要站在這門口,眼睜睜地看著這小白臉和簡暮你儂我儂嗎?!
霍予安轉身就走。
他不呆在這看了,眼不見為淨!
可是哪怕走掉了,那一幕幕讓他痛徹心扉的畫麵還是無法抑製地在腦海中盤旋,他越強迫自己忘記,腦子裡的畫麵就越清晰。
霍予安告訴自己,簡暮在外麵的那些鶯鶯燕燕畢竟基數大,他們兩個剛互通心意沒多久,也該給簡暮一些處理解決的時間。
沒準簡暮此時就正在踹開那個小愛豆呢?
……但是處理就處理,該斷就斷,你們兩個還眉來眼去、肢體接觸做什麼!
滿腔鳥氣無處宣泄,霍予安急得在樓道裡團團轉,徒步走下了五十六樓,乾脆繞去了健身房發泄一通-
小愛豆邱壇和簡總聊完,和簡總道了彆,走到走廊外無人的角落,對著空氣打了一套軍體拳。
新鮮到手的合同在無知無覺間被手心的汗打濕了,他親吻了一下這份代表著他光明前程的文件,回到自己的休息室,妥善放進隨身的包裡,打算晚些回家時,鎖進保險櫃收藏好。
心中的澎湃激蕩昂揚,一時之間他竟有些坐立難安。
心想著從選秀節目結束後,有些疏於鍛煉了,在節目裡減掉的肉隱隱有反彈回來的趨勢……不行,要馬上把這些肉減下去,不然影響上鏡,現在公司這麼重視他,堅決不能因為自己而拖後腿。
對未來的光明憧憬讓人渾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勁,趁著今天上午難得有空閒,邱壇極度自律地按電梯下樓,去往園區東邊的健身樓。
一樓是普通健身器材,樓上是拳館和道館。可能是之前老板自己要用,靖和在這方麵十分大方,每個區域都配有專門的教練。換了老板後,溫白和簡暮也一直保留著,沒有大刀闊斧地裁掉。
在一樓練了一圈,邱壇感覺單純在跑步機上有些無聊,想著自己的身材可能需要進一步的管理,或許可以練得更結實一些,上鏡會好看,便朝樓上走去。
alpha對力量和身手有著與生俱來的向往。
邱壇繞著樓梯走上去,越是往上走,樓上的喧囂聽得越是一清二楚。
樓上在做什麼?
好奇心驅使著邱壇來到三樓拳館。
入眼是極具力量和線條張力的黑白風格裝修,占地兩百來平的場館兩側是掛滿了沙包,中間場地被劃分為三個搏擊台。
而正中央的搏擊台旁圍滿了此時閒來無事來看熱鬨的公司工作人員,時不時爆發出高呼喝彩,恰到此時,搏擊台上的這一輪到了尾聲。
一個人像沙包一樣被摜倒在地,台下觀眾再一次爆發出歡呼。
“臥槽,安哥牛逼!”
“安哥帥死了!”
“快快快,彆浪費時間了,抬走下一個。”
一輪切磋結束,台上的alpha布滿汗水的臉上還帶有未消的狠勁,像一匹露出鋒利爪牙的狼。上身隻穿一件黑色寬鬆款的短袖,但由於被汗水浸濕,牢牢貼在了身上,顯出布料下流暢分明的肌肉紋理,整個人鋒芒畢露。
他喘著氣輕輕抬起眼皮,眼中進了汗水,他稍稍眯著眼。
忽然不知道看到了什麼,緊繃的麵部肌肉驟然笑開了,但那笑意絲毫不達眼底。
霍予安朝幾十米外站定在門口的邱壇勾了勾手指:“你來?”
第065章 第 65 章
明明霍予安的樣貌豐神俊朗, 他嘴角和眼尾蕩開的笑如沐春風,發出的邀請也是真誠友善。
但不知為何,邱壇有一種被惡狼盯上的錯覺, 心底升起強烈的落荒而逃的衝動。
“邱壇什麼時候來了?”此時台下湊熱鬨的觀眾認出了他,“安哥點到你了, 上去打一場玩玩唄!”
“我記得邱壇好像也有兩下子, 之前來拳擊室玩過。”
“邱壇來一個, 彆慫!”
“快快, 是alpha就彆磨磨唧唧的。”
觀眾起哄著, 把雲裡霧裡的邱壇送上了拳擊台。
霍予安咬著魔術貼撕開,脫下拳擊手套, 丟給邱壇一副教練遞過來的新手套。
拿起地上的礦泉水, 小口小口地喝,微微低垂的眼眸迸發出的銳利的光芒,像是頭狼鎖定獵物一樣落在邱壇身上, 伺機而動隨時準備咬斷他的喉管。
霍予安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邱壇。
皮膚比他白一點,但alpha皮膚這麼白做什麼, 他這種小麥色皮膚才是真正具有alpha的野性、攻擊性、有魅力的膚色!
而且長得那麼白做什麼, 給人當小白臉嗎?
……好像確實在給人當小白臉。
真該死啊!
眼睛也沒他大, 鼻子也沒他挺, 眉形也沒他鋒利,就連臉也比他大一圈, 下頜線也快胖到看不見了。
簡暮看上他什麼了?!
難倒就看上了他年輕嗎???
想到這一點,霍予安忽然如遭雷擊。
臥槽, 這小子才剛滿二十!
而他和簡暮同歲, 再過幾年,萬一他年老色衰了, 這個小妖豔賤貨才剛剛好風華正茂,這可不就把omega的心釣住了嗎!
外形還可以靠科技來調整,但年齡是永遠的硬傷。
在戴上拳擊手套的全程,邱壇都感覺好似如芒在背,總覺得有一隻虎視眈眈的天敵正在暗中窺伺著他,但一抬頭,卻又什麼都沒發現。
雙方準備完畢,這場切磋終於開始了。
毫不意外,邱壇被摜倒在地五六次,最後一次仰躺在地暈暈乎乎地望著天花板時,他感覺自己眼前似乎有小鳥在飛。
好在他的對手技術過關,專挑會讓人痛但不會出事的地方揍,再加上有手套和彈力膠質地板的緩衝,倒是不會痛,就是讓人有種全身散架了的錯覺。
霍予安收回手,把情敵摁在地上捶了一通,鬱結的心情終於勉強舒暢了一些,解開手套隨手扔到一旁架子上,拿起搭在彈力圍欄上的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珠。
然後在邱壇身旁蹲下,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他的臉,友好地說:“不錯,和你對打挺順手,回去多練練,下回我還找你。”
說完就起身離去。
“……”渾身熱汗的邱壇無端打了個寒顫。
這話說的,總覺得言下之意是,“揍你挺趁手,下次還來打你”。
把拳館裡能打的教練和公司工作人員都輪了一遍,霍予安出了一身汗,去健身館自帶淋浴間衝了涼,然後殺去公司主樓,簡暮的辦公室。
他沒有掩飾騰騰殺意的打算,從玻璃窗外看了一眼簡暮辦公室裡沒人,便直接推開了辦公室大門。
“誰?”
垂首全神貫注查看靖和前兩年財務報表的簡暮聽見有人未經過他的允許擅自開門的動靜,倏地抬起頭,在對上霍予安的臉之前,眼眸中獨屬於上位者的淩厲氣勢驀然消散。
“來得正好,快吃午飯了,我正打算手頭事情做完了,去找你吃頓飯……你做什麼?”
簡暮茫然地看著霍予安緊繃著臉,一聲不吭地走近,在他桌上某個位置按了一下,緊接著辦公室三麵通透的玻璃牆勻速降下了密不通光的百葉窗,隔絕了外麵的視線。
眼看著霍予安麵無表情,麵色陰鬱地朝自己走來,一副來者不善的模樣,簡暮的雷達迅速開始鳴笛拉警報,暗道不好。
“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簡暮不解地問著,下意識地從轉椅上起身就要逃離。
然而霍予安先他一步,長臂一伸,便將他禁錮在了他的胸膛和椅背之間,無法逃脫。
“霍予安,你……”你吃炸|藥了?
這人顯然是吃錯了藥的狀態,但除了昨晚驢了他一把,讓他獨守空房之外,簡暮如何也想不起自己剛來靖和沒多久,究竟在哪裡惹到了他。
他剛要說什麼,霍予安便已經俯身,下一秒,鋪天蓋地的吻向簡暮襲來。
平時霍予安的吻中藏著小心翼翼的珍視,還帶著若有似無的討好,仿佛珍重地對待他最珍愛的瑰寶。
可這一次,霍予安絲毫不藏著alpha刻在骨子裡的嗜血、凶狠和野蠻,像是一隻曾被馴服,但又見了血的狼被徹底激發了血性,撕咬、啃噬、碾弄,仿佛在任由自己的意願肆無忌憚地捉弄即將陷身於他爪下的獵物。
簡暮的後腦被他寬大溫厚的手固定,逃脫不得。
不知何時,細薄無贅肉的勁腰也被他托起離開轉椅,箍在他的強有力的臂彎之中,兩具溫熱的身軀嚴絲合縫地緊貼,互相傳遞、感受彼此灼熱攀升的體溫。
辦公桌上的鋼筆、報表、合同和文件夾散落一地,緊接著被層層剝落的衣服覆蓋。
……
結束時,簡暮累到連一根手指頭都懶得動,穿著一件布滿褶皺的淩亂襯衫,趴伏在真皮沙發上,微微眯著狹長的眼眸,凝視著明顯心情舒暢了許多的霍予安從地上慢條斯理地拾起衣服一件件穿上。
然後轉過身,扶起簡暮,像個乖巧的小媳婦一樣幫他穿衣服。
簡暮指了指自己身下的真皮沙發:“我一個星期前剛從國外空運回來的,牛皮材質,五十年老工匠純手工打造,五萬歐元,被你毀了,你打算怎麼賠我?”
霍予安幫他係胸前扣子的手頓了頓,沉默地思索一番,期間還不忘多瞅幾眼襯衫布料之下若隱若現白膩細滑的皮膚。
然後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我……我肉償行嗎?”
“……”
簡暮忍了又忍,沒忍住,直接上手在他左臉落下一個大耳巴子。
力道不重,但聲音清脆。
“那麼我請問,我這到底是讓你賠錢,還是我在獎勵你?”
霍予安:“……”
他嘴上不說,但從表情來看,心裡明顯是不服的。
就他這臉,這身材,這腰力,這技術,哪怕出去做個鴨,那也是夜店裡輕易不出山的鎮店頭牌,一晚上怎麼說也得萬把塊,讓簡暮白睡本來就是虧本做買賣,怎麼就被嫌棄上了?
哪怕被嫌棄了,剛剛被喂飽的霍予安也不過多計較,幫簡暮係上最後一顆紐扣,整理好領口。
“以後我的工資都交給你,錢都由你幫我管著,每個月給我一點固定的零花錢就好。”
簡暮對這樣類似於忠犬的發言還算滿意,點了點頭:“不錯。”
霍予安坐在他身旁,攬著他的腰靠向自己,拍了拍沙發,“你就拿我的錢去買新沙發,買長的,買大的,買軟的!這樣的沙發你躺著趴著都舒服!”
簡暮:“?”
霍予安:“至於這張,你先留著,彆再讓人坐了,就我們兩個用。這辦公室後麵不還有一個小休息室嗎,把這張沙發搬進去,以後都用這張沙發,免得你嚷嚷我把你的沙發弄臟了。”
簡暮:“………”
簡暮額角青筋直跳,手心泛癢,又想和霍予安的臉來一次密切接觸。
心底一再與自己強調,alpha的臉是他們的尊嚴,他已經打了一次,不能再打了,不然容易傷霍予安自尊心,alpha在omega麵前都是愛麵子,要有地位的。
簡暮向後靠著沙發背,他有些累了,閉上眼睛假寐,打算過會兒再去吃飯。
霍予安向他湊近,抱著簡暮一隻手臂,腦袋微微側過,鴕鳥依人地靠在簡暮的肩膀上。
此時的氣氛很適合互訴衷腸,霍予安打算趁熱打鐵,為自己爭取一點。
他一副黯然神傷的姿態,像一個卑微挽回自己出軌妻子,乞求不要離婚不要丟下他和孩子不管的丈夫。
“小暮,你能不能和那些人都斷了,以後隻和我在一起?”
“?”簡暮一頭霧水地眼睛睜開一條縫,“什麼?”
霍予安認真地和他掰扯,給他分析。
“不是我自戀啊,我這顏值和身材在娛樂圈裡都是數一數二的,你外麵那些人根本沒法和我比。”
“那些人的衛生安全都得不到保障,說不定昨天還和你滾在一起,明天就跑去彆人床上上班了,這都說不準的!我就不一樣了,我自始至終隻有你一個omega,我的身體和我的心都獨屬於你一個人,隻有我能保證我從一而終的忠誠。”
“我可以和王海溝通,控製我的工作量和工作地點,每周抽出固定的時間陪你,不離開安海太遠,你可以對我隨叫隨到,我無條件地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出現在你身邊。”
“你看呐,那些人沒有我好看,沒有我乾淨,沒有我愛你……小暮,你把他們都踹了,隻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簡暮捋了半天,但還是不太確信自己是否理解對了他的意思,CPU都要燒了。
他難以置信地指著自己鼻子:“你,是說我,在外麵有人?還不止一個???”
霍予安扭扭捏捏地低著頭,什麼都沒說,但看上去好像又什麼都已經說完了。
“……”
最終,簡暮這一克製已久的巴掌還是落到了霍予安的臉上,把左右兩邊臉打了個對稱。
“傻逼滾,我不想再看到你。”
第066章 第 66 章
簡暮罵完就要朝門外走。
從沙發上起身時, 他的腿軟了一下,他很快重新站穩,就要徑直走向門口。
可霍予安比他更快一步。
就在他穩住身形的空檔, 霍予安眼疾手快攔腰將他環抱住,一個用力, 簡暮便直直跌坐進了他的懷中。
簡暮掙紮, 怒道:“你鬆開我!”
“不放!”傻子才放!
簡暮明顯是生氣了, 這個omega像一條長了烏龜殼的泥鰍, 又能藏又滑不溜秋, 如果現在不和他把事情說清楚,他隻會跑得遠遠的, 這輩子當一隻撬不開嘴的蚌殼。
霍予安實在是怕了他了, 主動退讓:“你要是不願意也成,我不強迫你了……你這身體也確實離不開alpha,如果維持現狀能讓你覺得舒服一點, 那就這樣吧,我的感受在你的病症麵前不值一提……你消消氣, 消消氣……”
“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麼!”簡暮怒不可遏, 把霍予安生吞活剝了的心都有了。
這個alpha的力氣實在太大, 簡暮的掙紮在他眼裡隻是小打小鬨, 一點不夠看。
簡暮累了,咬牙切齒問:“你到底抽什麼風, 認為我在外麵養了一堆人?!”
霍予安:“你不用安慰我,都是我親眼看見的, 都這樣了我還想和你在一起, 簡暮我真的愛死你了!”
“……”簡暮強迫自己無視他趁亂的深情表白,“你他媽都給我親眼看到什麼了!”
“溫泉山莊宴會那天啊, 你和那個叫邱壇的小明星,我都看在眼裡了,你包養他,給他塞資源,就像你對我一樣……”霍予安越說越心塞,“算了算了,如果你實在不願意實在舍不得,前麵的話你就當我沒說過。你彆生氣,我願意為你改變自己,我可以變得心胸更加寬闊一點,我隻要求我要在你外麵所有人裡麵做最大的。”
“……”簡暮兩眼一黑,恨不得直接暈死過去。
這……這到底都是什麼跟什麼???
他這輩子沒聽過如此炸裂的發言!
霍予安正悲痛欲絕,忽然感受到懷裡的人的肩膀輕輕抖動了一下,緊接著整個人如同糠篩一樣劇烈地抖起來,仿佛帕金森病發。
霍予安一下子就慌了。
“我都讓了這麼一大步了,你怎麼還要哭?難倒我就連做大都不行嗎,做人還是不要太過分吧!你……”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簡暮掰過來麵向自己,結果看到了簡暮笑得眼角壓出了淚花。
霍予安忽然沉默了。
“……你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