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木老娘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了。
陸小鳳重新看向張雪娘,麵帶和善笑意,使人倍感親切,“張姑娘,你不妨說出當晚去了哪裡,我想你也不希望自己出事,你一旦死了,你母親就沒人照顧了。”
他天生帶有親和力,叫人不知不覺信服,張雪娘原本萬念俱灰,聽到他的話,終於打起精神,羞愧開口,“那天,我在隔壁糧鋪。”
容樟聽到這裡,以為抓到把柄,當即大喝道,“還說不是圖謀不軌,你去糧鋪乾什麼?”
“當然是偷回自家地契,”陸小鳳笑道,“金銜捕大人,想來你不會不記得那條法律吧?”
“什麼?哪條?”容樟不明所以。
陸小鳳開口,“根據你們的律法,失去行為能力的人,簽訂的契約是不合格的,張夫人就屬於沒有行為能力人,她神誌不清,和李老板簽訂的買賣地契的契書,無法得到官方認可。也就是說,隻要女掌櫃把地契拿回來,店鋪自然回到自己手上。”
此間契約分兩種,一種紅契,一種白契,紅契是由浮山古作保,登記造冊過的,買賣需要去浮山古部門走流程。而白契不需要,隻要雙方交換地契即可。
張家店鋪地契屬於紅契,李老板拿走契書是不夠的,還需要去登記,那店鋪才正式歸他所有。
但在浮山古製定的規則中,張夫人這種情況,買賣並不作數。
張雪娘不是家裡繼承人,自然不知道這種製度,還是張父好友,從其他州府過來的客商王老板提及,才知道有這麼回事。
想到祖上傳下來的產業和李老板對自己的逼迫,張雪娘惡從膽邊生,決定去李家偷回自家店鋪的契書。
李家她已經翻過了,畢竟李家隻有李老板一人居住,選他在店鋪的時間點,很容易就進去了。
但李家並沒有,所有那晚張雪娘算完賬出來,看到隔壁糧鋪沒人,就翻牆進去,找了許久,終於從犄角旮旯翻出自家地契。
做出偷竊行徑,她難免心虛,因此顧不得往日習慣,抄近路回家了,也就是木家方向那條路。
至於手中的包裹,她第一次乾壞事,又上上下下翻找個遍,難免蹭到灰塵,心虛之下換了衣服,帶回家燒掉,以至於造成木老娘誤會。
張雪娘解釋清楚,眾人不由嘩然。
他們並不覺得張雪娘此舉有錯,在他們樸素的觀念裡,地契本就是李老板騙過去的,張雪娘拿回來有什麼錯?
眼見他們信了,容樟頓時慌了,大聲道,“陸小鳳,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陸小鳳笑笑,一手指向場下某位闊氣的老板,“自然是他說的。”
剛剛在人群中,陸小鳳就注意到那位王老板神情不對,時不時歎息,好奇上前套話。
以他的本事,自然讓王老板什麼都交代了,之後判斷木老娘提到張雪娘晚歸和提著包裹時沒有說謊,當即猜到張雪娘去做什麼了。
眼見自己的計劃徹底被打破,容樟惱羞成怒了,“那你說凶手到底是誰?要是說不出來,休怪我扣你一個妨礙公務的罪過!”
“現在是秋季,張雪娘的衣服是棉布的,最容易燃燒,怎麼可能有未燒完的布料呢。而且張雪娘並未受傷,布料上不可能血跡,這才是真正的栽贓陷害。而做出此事之人,正是從木老娘嘴裡得知,張雪娘帶了衣服回去燒的木老板!”
“怎麼可能!”眾人已經被反轉再反轉震得麻木了,還是不敢置信,木老板不是有人證嗎?
陸小鳳笑笑,看向木老板錯愕又瑟縮的眼神,隨即轉向木老娘,“那晚,你看見張雪娘回來手裡提著包裹,並沒懷疑她殺人,正常人無緣無故都不會這麼想。反倒覺得,裡麵裝的必然是銀子,張雪娘盤賬後,帶銀子回家理所當然。你看到那麼大包裹,以為裡麵有很多銀子,不由心動,想到兒子生意遭遇重創,如果有這筆銀子,必能起死回生。”
“於是偷偷躲在院外,想看看張雪娘會把錢藏在哪裡?然後你就發現,張雪娘帶去了廚房,並燒起灶頭,沒多久就又出來了。你很疑惑,回到家中把自己看到的告訴兒子。”
“木老板,當時你已經完成殺人,聽到這話,第一反應就是嫁禍給張雪娘,讓木老娘幫你作證,他燒掉的就是殺人時穿的血衣。可隨機你又想到,木老娘不是那種能藏住秘密的人,屆時隻要九神堂一恐嚇,立刻會露餡。”
“於是你設計了一個連環套,把親娘也算計其中。原本你隻是殺人,並沒有分屍,凶器也被你扔掉了,扔進如意酒樓後麵的那條河裡。得知那個消息後,趁木老娘睡著,換回白天穿的灰衣,悄悄出門,回到店鋪拿走斧頭,去李家分屍,並把斧頭留在現場,之後回家把沾血的衣服藏在衣櫃。”
“第二天,李老板被發現死在家裡,九神堂驗的仵作明死亡時間是戌時正,從而忽略分屍是間隔了一段時間的,或者他注意到了,隻是覺得這個細節並不重要,殺人後過一段時間再分屍很正常,重要的是什麼時候殺的人,才能準確鎖定凶手。”
“而就是這點忽略,讓計劃順利執行,你第一時間被懷疑是凶手,卻沒有提起自己的不在場證明,而是一味的恐慌害怕說自己沒有,說有人陷害你,就是為了加強木老娘的印象。”
“自己兒子是冤枉的,一定有人陷害他,那麼木老娘就會想,到底是誰做的?自然而然,她想到那晚行跡奇怪的張雪娘,立刻對金銜捕大人喊冤,爆出她的疑點。而金銜捕則帶著人詢問錢虎幫,得知事發當晚,你在和他們一起喝酒,並沒有嫌疑。你沒有主動提起此事,裝作不知所措也沒讓金銜捕起疑。畢竟普通老百姓,哪裡懂得怎麼為自己翻案,你的行為並無不妥。”
“而這是金銜捕等人親自調查出的,自然深信不疑。可是他們調查後發現,並無確鑿證據,能證明張雪娘殺人,而那被你找機會,放進土灶裡燒得隻剩下一塊的碎布頭,也並不是那麼牢靠的證據。畢竟上麵的血跡,隻要認真檢查,就會發現,那是雞血!”
“而金銜捕大人急於破案,忽略了這個細節,又想通過設計一場大戲,逼張雪娘主動承認,好顯示自己的聰明和斷案如神。於是讓木老娘配合,利用張雪娘的孝順,讓她誤以為人其實是張夫人殺的,好主動承認罪行。”
“可事實上,張雪娘隻是被誤導了,她害怕母親出事,於是頂罪,人卻並非她所殺!”
“你!”容樟一再被打臉,氣得臉色發青,但顯然,在場所有人都相信了陸小鳳的推測,用異樣的眼神看他。
這種感覺,和三年前弦狐第一次出場時一模一樣,隻不過當時破案的是丁神風,被弦狐一語道破漏洞,丟臉的也不是他罷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