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紙片,是布條。”方元順講給她聽,“每個月餅裡頭都會包一個願望,到時候等蒸熟了,哪個人正好吃到了自己寫的,願望就能圓。”
蘇果驚喜:“真的嗎?”
方元順哈哈大笑,“瞧你,這不顯然是假的麼。”
“...”蘇果想了會,“...大公公,我能寫兩張布條。”
“可以啊,”方元順拍拍自己的大肚子,發出‘瓜熟’的響聲,“你就放兩個月餅唄。”
蘇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很快她就跑到了擺筆和布片的桌前。
她認真地寫下第一個【希望姆媽身體康健,安洛和大公公萬事順心。】
方元順在邊上大喇喇看著,在看到自己的名字時笑了聲,娃子還挺貪心,一張布條寫仨人。
第二個...蘇果耳根有點燒,她提起筆,一筆一劃地描繪。
方元順在旁看了半天,這次,他忍不住了,“小蘇果,你的願望,為什麼是和一隻碗,吃月餅,看星星啊。”
“...這不是碗啊...”
當然不是碗,是玉扳指!蘇果又不能直接寫大人,隻能畫指代的物件,她畫東西不太在行,玉扳指總比貓崽玉好畫...
蘇果低著頭,哼哼唧唧紅著臉吹著兩張布條上的墨跡,不肯再講話。
灶爐局裡大家吵吵嚷嚷,聊的好不熱鬨,直過了戌時,眾人才預備散場。
“蘇果,你記得中秋那日要給攝政王送膳的,這兩日就呆監欄院裡好好休息。”方元順有點心疼,像在看自己養的豬,好不容易胖了點,忙碌兩天又給瘦下去了。
“知道了,大公公。”
“欸,你把這個帶上。”方元順偷偷塞給蘇果一隻紙包著的醬鴨。
...
初秋的晚上開始轉涼,從掛爐局裡出來,蘇果打了個寒戰。
她最近忙膳房的事,回去很晚,安洛都已習慣,並不怎麼過問,再加上從那日他給她玉墜之後,安洛也好像常常避著她。
老是這麼生疏很是難挨,蘇果心想今晚就借著這個鴨子,要好好和安洛談談。
夜闌幽寂的甬道,興起鴉啼,無端湧出幾絲詭異的氣息。
蘇果時不時抬頭看向已是很圓的月亮,希望大人回來那日的天氣也是這般晴,布條上寫的隻能算是願望,於她,能與大人看一處月光,就已經很好了。
蘇果想到了那場景似的,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聲脆脆的空靈好聽。
路途過半,遠處的監欄院能望到灰色瓦頂,瓦頂下,昏黃的石燈攏著個藍色袍衫的男子身影,高高瘦瘦,也在仰著頭看天上。
好像是安洛...安洛在等她麼?
蘇果高興地伸手揮了揮,“安。”
——戛然而止的‘洛’字嗚咽在蘇果的口中,耳邊猛然呼上來一陣強勁力道,死死捂住了她的嘴!
她整個人被快速地往後帶,眼睛不住地瞪大,眼睜睜看著簷下的人影越來越小,呼吸難受的令得她喉嚨發出磁磁的響聲...她雙手亂打,就在抓碰到歹人的手時,熟悉的感觸在七竅四散開,手缺一指,帶著麂皮指套,是,是蒙麵人,當初把她抓進皇宮當太監的蒙麵人!
“唔——”
蘇果的雙腳不住拍地,她雖然力氣小,但遇到事也總能拚命。
“你姆媽還在菉葭巷。”
蒙麵人丟下一句話,蘇果微微怔忪,也在這個瞬間,她被強捂著半失去了意識。
那一刻,她迷迷糊糊在想,這次醒來,又要被扔去哪裡了呢,會當個太監,還是宮女啊。
可是,大人還有五日就回來了,為什麼不能等一等,再等一等呢,她真的好想他...
晚風之下,小徑旁的冬青槐樹被吹得沙沙作響,細索的聲音沒入其中,很快消失了蹤影。
寂長的深夜之後,月下日出,無人經過的道上,兩條長長的拖曳痕跡業已慢慢被飛塵掩蓋。
破損了的蠟油紙包,孤零零地,隻餘散了一地的赤色醬油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