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幾分鐘,黑公爵朝青年越走越近。
他左顧右盼查看預想中的“偷襲者”,全然沒把氣息弱小到能夠忽略不計的陌生人放在警戒區。
連烏鴉都比這弱不禁風的家夥強,何足掛齒。
這時。
僅著淺灰單衣,靠在樹乾,抱著雙臂瑟瑟發抖的落難青年,無意抬眸望向來人,他眼前反倒一亮。
非但沒有恐懼,反而十分欣喜。
“尊敬的異國人,您好。”他露出純然喜悅的笑容,朝一兩步外的黑色兜帽人影奔過去。
黑公爵此刻全部心神都牽掛在周圍簌簌密葉上,他掃視四麵八方自縫隙裡透出的濃鬱黑暗,總疑心隨時會從裡竄出刺客的微笑假麵。
看來看去,刺客不見人影,肩膀卻為之一墜。
等他低頭發覺肩部傳來重量,緣自被驟然多出的手極敏捷飛快虛環住時,為時已晚——
“你簡直是上天派來拯救我的一道光,感謝我能在這荒郊野嶺遇上你。”
青年熱情的感激聲磁性悅耳,與偷襲者低啞絲滑的甜蜜語調絲毫不同,帶著點異國口音:“異國人,請原諒我一時失態,用家鄉禮儀向你打招呼。”
“請問,你知道該如何離開這裡麼?”
趕在不耐的刀刃“回應”打招呼前,隻能看見兜帽下小半張臉的他及時鬆開手,乖乖拉開距離,誠懇解釋道。
“我的馬車被劫匪搶走,開到了這陌生之地,我中途也被搶走一切,隻留得一條性命,夜寒露深,又不幸迷失方向……”
“你從哪裡來?”聽了半晌,黑公爵沒有放下鐮刀,深根蒂固的疑心病再次發作,事無巨細開始盤問青年來曆。
“我從遙遠的雨之國來,我的家鄉整日陰雨連綿……”
晏明灼眼睛眨都不眨,張口就是一連串胡編亂造,假話說得比真話還真,連從家鄉趕來夜之國的過往細節都能一一印證上。
強大的記憶力與博覽群書的閱讀量,令他能將從未去過的地方,繪聲繪色描述得與書上絲毫無差。
至於實際麼……反正傳聞裡,夜鬱金香莊園裡的不死領主,從未離開過夜之國。
足足盤問了超過一刻鐘。
黑公爵才勉強放棄用鐮刀刺穿不速之客心臟的想法,微抬下巴示意晏明灼走在前方:“既然你非有意闖入,我暫且可以不計較。”
“但是。”話鋒一轉,他冷冰冰下達命令,不容置疑道:“離開前,有個地方你得去一趟。”
還未聽到任務完成提示音的晏明灼隻好依言行事。
按照黑公爵的指示前進,他思考著這個限時任務的判定標準,剛剛偽裝落難者遇見稻草的嘗試,似乎並不成功。
是不夠熱情?還是不夠真誠?
也許是仰慕體現得不夠明顯,不能打擦邊球……
一路上默數計時,距離任務結束,大約還有三分鐘,眼看著任務即將邁向失敗,晏明灼此刻心跳卻仍然平穩如昔。
黑公爵太過敏銳,沒有其他事物牽扯對方注意力的情況下,他甚至沒法用餘光觀察悄無聲息的身後。
一旦再次引起懷疑,迎來的很可能就是一刀割喉。
他斷然可以迅速進入狀態,扮演安森,可潛行技能一使出來,他毫無疑問會暴露身份乃至多個馬甲。
萬一懲罰任務也與黑公爵有關,再接近對方的難度無異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