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寧看看他又看向醫生,在醫生點頭肯定後,還是走到了他的身邊。
陳宥安對她的遲疑似乎是不滿,又像是缺乏安全感,當那些塗了膠體的探頭吸在他額頭胸口時,陳宥安一把抓住了萬寧的手。
萬寧的表情依舊是詫異的,應該說從他喊出她的名字開始,詫異就沒從她臉上消失過。
她看著自己被他包裹在手掌裡的手,看他骨節分明的手指,覺得他好瘦。
檢查過程中,陳宥安一直在觀察,觀察大夫的表情,觀察奇怪的會發光的儀器,也觀察萬寧。
饒是再沉穩的一個人,見到這離奇的場景還是大受衝擊。陳宥安努力回想自己看過的野史遊記,思考著哪個鄰國是這般風土。
“身體各項指征都不錯,腦部受創產生短暫失憶情況也是可能的。”醫生最後跟萬寧說明了病況,“繼續觀察,好好休養。”
這波醫生剛離開,又有一群人簇擁著一位中年男人趕來,他們喊他“萬總”,萬寧叫他“爸”。
“宥安,你終於醒了,好好好。”萬江坐到了床邊,拍著陳宥安的肩膀,看起來很是激動。
陳宥安依舊保持沉默,他深信言多必失。
萬寧先替他解釋:“爸,他失憶了,什麼都不記得了,連自己叫什麼都不記得了。大夫說先觀察,明天再做個磁共振。”
萬江聽了女兒的話,眉頭皺著,又打通醫生電話,詢問了幾句為什麼今晚不能做檢查,最後叮囑一定要給陳宥安最好的醫護安排。
能隔空通話的黑色亮光匣子,再次突破了陳宥安的認知。
而他唯一熟識的萬寧,也和這群陌生人一起,說著他聽不懂的話。
他心裡有些慌亂。
陳宥安聽到萬江吩咐他身邊侍衛一類的人,讓他留下來“幫”自己回憶回憶,看還記得多少事情。
然後他們就要走了,還要帶走萬寧:“寧寧,你這身子骨也沒好利索呢,回去了,好好休息。”
萬寧應了聲“好”,走之前有些擔憂地看向陳宥安:“你,多睡點,興許還能記起來什麼,我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陳宥安的心隨著她的話一句一句墜得更低。
為何她看起來好像跟他認識,可又不認識?她和那些人更熟?是叛軍同黨嗎?
這又是哪裡?
她怎麼放心就把自己丟在這裡,獨自離開?
滿腹疑問,竟然生出幾分苦澀。
“宥安,你還記得我嗎?”人都走光了,屋裡隻剩陳宥安,和……那個侍衛。
“好吧,看來是不記得了,不記得也正常哈,咱們沒見過兩麵,我是萬董的秘書何策,你叫我策哥就行。”
陳宥安看他。
何策點點頭,又說:“你都忘了什麼事啊?你記不記得這次怎麼落水的?哦,看來不記得了,是小姐在生日派對上喝多了,從船上掉下去,多虧你也在那裡,及時救了小姐,但是小姐驚慌之下,這個,這個,踹到你的腦袋了……總之還好有驚無險!咱們都及時送醫了!”
說到這個,陳宥安還真是有些印象,落水前被萬氏踹了一腳。
隻是自覺的,先去找那段話裡的漏洞:“她被人陷害了?”
何策雖然不想承認,卻不得不肯定地說:“小姐就是太開心了,喝多了……”
畢竟這事已經是萬董找人調查清楚過的,而且當時最大的懷疑對象還正是病床上躺著的這位英雄救美的主兒。
陳宥安覺得離譜,可眼下哪一樁哪一件不離譜的。他又問:“我昏迷了多久?”
何策:“半個多月了,昨天剛過完元宵節。”
陳宥安:“這是哪裡?”
何策:“這是萬家集團的,呃,惜月護理會所。醫院環境太嘈雜,醫生說你情況穩定,隻需要靜養,萬家的私立醫院正在裝修升級改造,就先把你安置在這邊,這裡照顧得還更細致些,環境也好!不過沒想到你居然睡了這麼久,醫生說你可能是太累了,高三生壓力是挺大哈?”
陳宥安感覺這個何秘書的嘴挺碎的,話多得他腦袋疼。
他忽然產生了個奇怪的念頭,好像是在小時候看見過的誌怪裡描述的那樣,進到了和外界完全隔絕的桃花源裡,這裡的一切都和他從小到大的生活環境不同。
陳宥安問:“現在是哪朝哪代?”
何策一愣,這問法太奇怪了,讓他的回答也顯得鄭重:“啊?現在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
說完,兩個人都沉默了。
陳宥安是完全沒聽懂。
何策以為萬寧說陳宥安失憶了是說忘了些最近發生的事,可現在看他樣子,怎麼倒好像整個格式化了。
陳宥安還想多聽聽何策的話,可又怕自己問多了露餡,借口頭疼要睡覺,讓何策先走了。
何策很負責任地表示,明天會準備好材料過來,幫陳宥安一起找回記憶。
結果第二天清早,何策還沒來,萬寧先來了。
陳宥安睡覺輕,一點響動都會讓他豎起耳朵。
聽到套房外間的磁卡大門被刷響的時候,他立刻從床上坐起來,眼神清明地望向臥室門口。
不一會兒,萬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一束晨光正好從窗邊透進來打在她身上。
萬寧看他直愣愣坐著嚇一跳,“你沒睡啊?”
陳宥安眯了眯眼睛,聲音清冷地問:“萬氏,見到孤為何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