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嘗輒止,少量多次,碗底見空,可他的念,卻已至失控邊緣。
貪戀無縫不入,將心房磨成無底洞的形狀,不停發出震耳欲聾的蠱惑。
霍錚後退半步,支配著燥熱的軀乾,落荒而逃。
次日天明,宋知韻尋回神智,沉重疲憊之感仍留有一席之地,食欲卻是好些了,吃了一整碗粥果腹,喝光藥以後,又嚼了幾個蜜餞。
“一個上午了,怎麼不見霍錚,他又有公務嗎?”曬了一上午的太陽,及該用午膳的時辰,宋知韻忍不住問。
雲舒道:“將軍今兒告假了。大清早您還沒醒,問過您的情況,隻叮囑奴婢好好伺候,旁的也沒說。這個點,該是在書房,不如奴婢這就去請將軍來同吃午飯?”
因著之前的習慣,宋知韻下意識說:“免了吧。他不來便不來,像我離了他怎麼地了似的。”
雲舒深諳她的脾性,聽到這,心裡什麼都明白了。因加快把碗碟擺好,笑道:“奴婢還是去請,您略等等。”
“哎……”攔人之語將將宣之於口,屋裡已然找不到人影了,宋知韻將大半個身子架在桌上,左右手心分兩側托腮,腮幫子不覺鼓起懊喪的高度。
稍後他來了,究竟要不要把那日的未儘之言繼續下去呢?
——“子衡,我好像有些喜歡你了。”
不好不好,肉麻太過!
“姑娘。”正煩惱著,雲舒來了,但就她一人,霍錚無影無蹤。
糾結悄然溜走,嚴肅爬滿麵容,宋知韻問:“他人呢?”
“將軍說,怕往來之間擾您休養,加重您的病氣,為您好,還是不來了,您儘管休息,家裡的大事小情有他,若嫌悶了,不妨讓奴婢去將許姑娘、鐘二姑娘請過來與您閒話排遣。”雲舒回憶著剛剛在書房的情形,聞得姑娘有請的一瞬,將軍用在公文上專注的目光倒似是動了動,隨後還攥拳頭咳了兩下,和昔日的雷厲風行有些出入。
闃然之間,焦躁之氣於心腹內回旋的路徑,坍塌不再。宋知韻佯裝無謂,抓起筷子往碗裡添菜,一麵道:“不來才好。他又不是一盤香餑餑,這頓缺了沒所謂,我照吃不誤。”
“姑娘能想通便再好不過。既將軍允準,膳後奴婢到許府一趟,把許姑娘接過來陪您。你們倆也好些日子沒聚在一起了。”暗地裡察言觀色,發覺她表現得挺大度的,不似有氣,雲舒按定了心。
毫無準備受了挫,她正有意和許歲寧發牢騷倒苦水,因點頭答應。
飯畢,許歲寧款款造訪。
尋思二人有體己話,雲舒叫走屋裡的大小丫頭,自己則退至門外聽候。
“昨兒就來了一回,你還發燒昏睡著,霍將軍攥著你的手半步不離,我沒好意思再打擾,就先走了。今兒觀你的氣色,好看了許多,想必是霍將軍悉心照料的緣故。”秉持求真的態度,許歲寧上手試過宋知韻額頭的溫度,確實不燙,才侃侃而談。
“昨日守我大半夜,今日卻擺架子不肯露麵了,真琢磨不出他怎麼想的。”越想越不理解,越想越窩火,宋知韻握拳隨手往床鋪上砸去,軟綿綿的褥子立馬凹進去一小塊,“歲寧,你有小諸葛的名號,你幫我出出主意,他態度突變,到底是為什麼?”
來的道上,許歲寧從雲舒嘴裡探明了來龍去脈,包括昨夜霍錚以口渡藥一事,然而宋知韻本人似乎並不知情,那麼且自試探試探她好了。
“我記得你打小不愛吃苦的,一沾立馬愁眉苦臉的,那昨夜禦醫開的藥,你老老實實喝了不曾?”
“藥?”她的眸中很快蓄滿撲朔迷離的情緒,“我那時睡迷糊了,大約沒機會碰那烏漆嘛黑的玩意兒。”
果然,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的性子這多年都不見長進。許歲寧笑道:“清官難斷家務事,饒我忝顏認下‘小諸葛’的大名,仍不敢斷言你和霍將軍之間的糾葛,你不如親自去求個答案,大不了有一拍兩散的法子兜底呢。”
宋知韻被逗笑,伸手推她,嗔怪:“我和你說正事,你又消遣我。合著一拍兩散那麼容易,我當初也不入霍府的大門了。”
“那我正經問你,”許歲寧端正坐姿,由頭到腳的表現向莊重靠攏,“你當時滿口全是霍錚不好,而今個把月過去,你對他可有改觀?”篤定她會找借口開脫,故再進一步,打開天窗說亮話,把重點提到明麵上來:“你不用與我顧左右而言他,我隻問你,你是不是對他動心了?”
宋知韻裝不住事,但遇上不順心的,總要在許歲寧耳邊訴苦,頭前幾日,上門挺勤快,後麵直接不登門了,由此說明一個問題——她對霍錚的想法變了,且是往積極的方向發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