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生寒,冷風順著繡有牡丹紋樣的袖緣灌入,覆在身上雲紋鳳圖霞帔再精致,身子也都是冷的。她緊緊環住雙腿,將頭埋下,眼淚染濕了喜服上的如意暗紋。
靜夜裡,風聲淡去,冷意不減,耳畔忽然傳來細微的踱步聲,緊接著她肩上一沉,身子一點一點暖了起來。
葉姝婂緩緩抬起臉來,頭發絲和著淚水糊在半張臉上,妝容毀得不成樣,兩眼淚蒙蒙,又腫又紅,看得麵前人一怔。
待到用手背擦拭了淚水後,她才看清,蓋在自己身上的是一件素白大氅。
大氅上似乎還殘餘著體溫與些許清香。
察覺到自己失了態,葉姝婂將淩亂的頭發挽到耳後,抹了抹臉蛋,這才微微仰麵抬眸,輕輕道了聲:“多謝。”
沒了紅蓋頭的阻礙,她也看清了,將才與自己拜堂的人是何模樣。
玉宇無塵,月朗風清。
他站在月下,擋住了月光。
一雙濃烈的眉眼,比皎皎月光還奪目。
鐘離景骨相極好,如精雕之玉,高鼻薄唇,眉骨英挺,雙瞳異常的漆黑,給人一種莫名的疏離感,單眉眼間泛著如寒霜般冷厲,猶若刃尖,見他的第一眼,便會被挑心刨魂。
他身形頎長,一身繡有如意祥雲雜寶四時的新郎服紅如鮮血,在靜夜銀輝下格格不入,卻壓得滿園繁花失了顏色。
她呆了一瞬,眨了眨眼,心想:這就是我的夫君……天煞孤星……怎麼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鐘離景沒有回應,淡淡看了她一眼後轉身進了旁邊的八角門。
掩了掩身上的大氅,葉姝婂起身環看了一下四周,又有些好奇地看向八角門,心裡疑惑:他是住在園子裡麼?怎麼不去婚房?鐘離裴死了,作為長子的他怎麼臉上半點傷心的痕跡都沒有?
晚風獵獵,淚水粘在臉頰上,風呼來時,刺疼刺疼的。
葉姝婂想不明白,拉緊大氅回到牆角處,抱住自己心中又胡亂想了好些事,頭暈心亂的,靠在牆邊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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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那日回憶在眼前拚湊重現。
愣了半晌,一聲急切的童音將她從過往中拉回。
一張軟乎乎的小圓臉此刻沾滿了淚水,紅通通的,“嫂嫂我們快走,怪物今天提前回來了!”
說罷,鐘離綰便伸手去扯葉姝婂的衣袂,臉色又急又怕。葉姝婂被她逗得抿嘴一笑,起身摸了摸鐘離綰的頭。
鐘離府中的人一向對鐘離景避之若浼,即便他沒受半點家族蔭官,憑自己科考進了官場,家裡人的態度依舊是麵上客氣,暗地裡嫌惡。
其實不論前世今生,她與鐘離景都不算相熟,了解也甚少。還是聽老太太說的,鐘離景是孤星命,會給周圍人帶來災禍。
出生克死阿母,一歲克死乳母,兩歲到六歲竟克死身邊三個照料他的仆婦。以至於鐘離府的奴仆們說什麼都不願去服侍這位大郎君。
說來也怪,鐘離景出生後鐘離裴的官運似乎也衰微下來,在官場之上常遇小人不見君子。老太太是個信命的,找了個有名望的陰陽先生算了一番後,便把鐘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