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陰下,小團子穿著淺粉的薄春衫,彎腰拾起一朵才被風吹落的櫻花。柔軟的櫻花臥在胖乎乎的小手中。小團子看著櫻花,麵露喜色,笑了開來。
“棠兒,你說大嫂嫂會喜歡這朵花嗎?”
鐘離綰小臉皺起,她給嫂嫂送過許多花。春時桃,夏時荷,秋時桂,冬時梅……
阿母說,女子都愛花。可她每此捧著花朵給嫂嫂時,總是淡笑地接過,禮貌道謝。雖是掛有笑意,但她卻感受不到嫂嫂有喜悅之情。
棠兒在旁笑道:“櫻花粉嫩,見者動心,四姑娘是想把這朵櫻花送給少奶奶嗎?”
鐘離綰點點頭,用手護著櫻花,同棠兒離開了沁芳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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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生漫長的一場噩夢,夢裡灰暗無光,隻有大片醒目鮮血,夢裡很孤獨,隻有徹骨疼痛相伴。
喉中似有骨鯁刺穿,她說不出話來,也喘不過氣。
“咳咳——”
葉姝婂吃力撐開黏重的眼皮,她發現自己躺在榻上,目光所見是竹月錦帷,繡有花卉草蟲,兩頭及正中懸著雙喜荷花,帳子前幅懸著荷塘鴛鴦刺繡帳飄,銅爐燃著安神熏香彌漫,浸溺滿屋。一應的陳設是那麼熟悉——這是鐘離府的婚房裡……
撐著床沿,葉姝婂茫然起身,纖指摸著著千工床邊的關雎鳥雕刻,心中疑惑:難道沒死,被鐘離景帶回鐘離府中了?
可身子卻很是爽朗,沒有之前那種不論是坐著亦或是躺著都咯的全身疼的感覺。
難不成睡了一覺,頑疾全好了?
她掀開暖被起身,試探性喚了一句:“溪雲?溪雲,替我梳妝。”
門外的人應了一聲,推門而入。溪雲是笑著的,少女的笑容明朗,顯然不似有經曆過什麼生離死彆。
葉姝婂坐至鏡台前,靜靜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還有些發懵。
溪雲給她梳了簡易的發髻,插上一對嵌珠黃杏發釵。更衣上好妝後,鏡中少女唇紅齒白,杏臉桃腮,眉黛青顰,多一分媚過豔,可多一分清雅又過於婉柔素雅。
這樣的容貌恰好,柔婉又不失韻致。
葉姝婂抬手撫上臉龐,手指微顫。
左看看右看看,這哪裡是她的模樣。
她的臉,在入宮後早已是倦容滿麵了。一雙眼睛,在聽到秦柏君嫌棄她不乾淨,曾嫁過他人時,早已滿是失望。
而此刻眸底還存有清澈,麵容嬌俏,兩頰的肉都多了點,她都快不認識鏡中人了。
葉姝婂狠狠地掐了一下大腿。
會疼!不是夢幻泡影。
她回到了過去。
兩行熱淚滑落,混著胭脂水粉,一滴又一滴,砸在衣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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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姝婂坐在鏡子前又哭又笑的模樣著實把溪雲嚇了一跳。她著急忙慌拿起帕子給葉姝婂拭淚,還以為自家夫人是將才午睡時遇上了夢魘,嘴裡才會嘀嘀咕咕、哭哭笑笑的。
葉姝婂接過帕子壓了壓眼角,問過溪雲年份後,她確信,自己是重生了。
不早不晚,十九歲,她嫁入鐘離府的第一年。有些事還沒有發生,有些事已經改變不了。
盯著銅鏡中的自己,葉姝婂輕笑出聲。
“嫂嫂,嫂嫂你在屋裡頭麼?是綰綰,綰綰想找嫂嫂玩。”
稚嫩的童音在門外響起。
葉姝婂腦中還有些混沌,隻模模糊糊聽見有人在叫她,給溪雲使了個眼神,溪雲才把門打開,門外人便迫不及待地朝她走來。
眼前的七歲女童梳了兩個花苞似的發髻,模樣玉雪可愛,粉唇圓眼,臉上肉乎乎的,十分惹喜。
鐘離綰是鐘離裴妾室柳姨娘所生,鐘離景的四妹妹。
鐘離裴正室早逝,至死未續弦,四個孩子三個出於府中姨娘。
照年齡來算,最大的便是長子鐘離景,再是鐘離裴先前正室所生的嫡子鐘離遠,是個十足的紈絝子弟,又胖又圓呆頭呆腦的。三哥兒鐘離鴻還在念書,是個文靜的小公子,不過十歲就頗有文人風範。最末的幺女就是鐘離綰了。
鐘離裴死後,其餘的妾室不論有子與否都拿著放妻書離開了。柳姨娘沒走,也沒要那封放妻書,而是選擇留在了府中
上一世,還在府裡時,鐘離綰貌似很喜歡來找她玩耍,也愛給她送許多小玩意。鵝形哨、空竹、太平鼓、布老虎……雖都是些不起眼的玩具,葉姝婂幼時沒怎麼見過的這些東西,當時的她覺得很是新奇,就將這些玩具放在木盒裡了,時不時也會拿出來瞧瞧。
葉姝婂其實並不討厭小女娃娃,每次見到她笑盈盈的給自己送東西,再壞的心情總能好些。
從前在府裡,她與這個小姑子最為親近。
想到這,她伸出手去環住鐘離綰,手中力道也慢慢加緊。被抱著的鐘離綰不明所以,隻知道嫂嫂抱了她,咯咯笑了起來。
鐘離綰很喜歡這個大嫂嫂,溫婉美麗。
“嫂嫂,綰綰給你帶了朵櫻花。”
“嗯?”
葉姝婂鬆開鐘離綰,眸中覆了一片氤氳。鐘離綰慌了神,低頭去看手心的櫻花,小聲問道:“嫂嫂是不喜歡櫻花麼?園子有還有好多好多彆的花……”
“沒有沒有,嫂嫂很喜歡。”
葉姝婂捏捏她的臉,又摸摸她的頭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