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畢,她醉醺醺抓著我的手,將我牽到她的寢臥,踏進房間前,我回頭看了眼。
鄭褚守在門口。
心下稍稍安穩,我如今沒什麼可失去的了,所以也沒什麼好怕的,抬步走了進去。
娘親歪倒在軟椅上,笑著說,“我這輩子最體麵時候,就是今兒個了。長臉了……”
她使喚我給她拿煙,點燃。
她深深吸了口旱煙,將煙吹在我臉上,嗆得我連連咳嗽。
她笑,“沒用的東西,一點出息沒有!”
我沒理會她,等她繼續說。
她解開有些燥熱的旗袍紐扣,“從未跟乾洲提過條件。這次,我提了兩個。一個是把你從密室裡帶出來見我。一個是給我過壽。這點小願望,他總該滿足我了吧。”
我說,“您找我來,就為了說廢話嗎?”
她說,“你在恨我吧。”
“娘親,你給我喝的避子湯,是坐胎藥對嗎?”我要她親口承認。
娘親笑容甜蜜,“最濃稠的坐胎藥。”
“那我……”我輕輕攥緊拳頭,“恨不得殺了你。”
她陰毒得意的眼神挑釁我,“那你倒是殺啊,沒出息的東西。就你這樣兒的,老娘以前弄死了一堆。”
我沒吭聲。
她說,“怎麼?下不了手?不敢?”
我搖頭,“你不配。”
她醉笑,“什麼不配。”
“我覺得你很可憐。”我看著她。
娘親的笑容一點點消失。
“你被拿掉了子宮,連同過往那些傷害和罪惡一並被困在這一方小天地裡。”我娓娓低聲。
“你的丈夫不愛你,你的養子利用你,外麵那些人表麵上恭維你,背地裡都在唾棄你。”我平靜,“這還不夠可憐麼?”
“你的女兒曾經愛過你,你毀了她的人生,害得她家破人亡。”
娘親臉色發白。
“薑常卿愛你,你殺了他。”我冷笑一聲,“你很臟,不配弄臟我的手。”
娘親似乎酒醒了,全身都在發抖。
“從我猜到你給我喝了坐胎藥那天起,我就恨你了。”我坦然,“可我沒想過殺你,真的不值得我臟了自己的手,你這樣的人,活著,對你才是折磨,我希望你活著,熬死在這一方深深宅院裡,且看你養子會不會善待你,他連看你一眼,都覺多餘。”
她“哐當”一聲,將煙鬥扔砸在我身上,勃然大怒,“你算什麼東西!居然可憐我!老娘鬥贏了寧閒鶴十幾房姨太太!可差遣這方權閥金字塔尖兒上的人物!老娘從最底層的泥濘裡一步步走到今天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那些權閥都要看我臉色行事!你居然可憐我?”
我冷聲,“那些權閥不是忌憚你,他們是忌憚你身後的寧閒鶴,寧乾洲。而你,隻是一個被推向舞台去表演的小醜。”
娘親驚訝望著我,不可思議地笑了聲,“我?小醜?施微,你能活到今日,可全靠我啊。”
“沒有我幫你籌謀,你如何能生下寧乾洲的兒子。”娘親得意揚揚,“你如何能跟寧乾洲捆綁一輩子!我這都是為了你好!這亂世裡,越是美貌的女人,命運越是悲慘!你不想法子攀附上強大的男人,你如何在這亂世裡立足!”
“女人,張開雙腿,就那麼回事兒。”娘親笑容毒如蜜,“跟誰睡不是睡,不如找個足夠強大的男人成為靠山,方才能確保後半輩子榮華福祿!”
我被她這番荒唐的言論驚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