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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在那處肌膚相貼、互相傳遞的溫暖觸感裡,瑪麗·雪萊朝魏爾倫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

“雖然這句話遲了好些年……但要我來說,你的誕生是值得整個世界獻上祝福的,魏爾倫。”

“你自身就是一個無與倫比的奇跡。”

好半晌,魏爾倫隻是怔愣望著她,沒有說話。

“………”

“…………”

“啊,保羅,你是哭了嗎?”

“我沒有,蘭波。你不準開口。”

偏過腦袋去的魏爾倫過了許久,才又將目光轉回來。

街道是安靜的,體貼後退兩步的瑪麗·雪萊整理好那疊手稿,鄭重放回她隨身的挎包裡。

在她旁邊,身高修長的亞當已經寸步不離的守護著,臉上雖然始終一本正經,身上卻還係著那條沒來得及取下的圍裙——此刻,那雙仿生的眼瞳正對準魏爾倫,在收集數據中輕微調整著焦距。

“蘭波,鬆開我。”

身上傷口仍舊刺激著神經發出鮮明鈍痛,魏爾倫又咳出了聲隱含痛苦的喘息,才開口說道,“我不會再做什麼了。”

蘭波認真做出評估,判斷自家親友確實不再抱有攻擊意圖後,才收回環繞於他身上的亞空間拘束。

“等會回到偵探社,”他說,“有厲害的醫師可以幫忙治好你的傷。”

因為有治療係異能的晶子在,他才敢陪保羅打得這麼毫無顧忌。

雖然基本上,都是魏爾倫單方麵在挨揍……蘭波可以將亞空間延展成隔絕空間的無形薄膜,覆蓋在他的周身。

因此,失去那頂特製帽子,無法打開‘門’釋放特異點的魏爾倫僅能發動依靠[重力]加持的物理攻擊,無法突破這層天塹般的屏障。

在來橫濱之前,費奧多爾隻說有危險的人物盯上了被他視作弟弟的中也,卻沒有透露具體的名字。

看來,那個【魔人】早就打算讓他們自相殘殺。

終於脫離亞空間拘束,魏爾倫用手掌撐著地麵,緩了片刻,才借力站起身。

他的視線剛落在亞當身上,對方就主動自我介紹道,“本機代號為亞當·弗蘭肯斯坦,型號98F7819-5。由雪萊大人製造的首台人形自律智能高速計算機。”

“是會唱歌跳舞的計算機。”亞當又補充道,“講冷笑話和料理也不在話下。”

魏爾倫:“…………”

他的目光安靜落在瑪麗·雪萊身上,似乎是說——你特意造了台能自主思考的機器人,就為了讓他會唱歌跳舞,外加做飯講冷笑話?

“做、做什麼,”

瑪麗·雪萊不服氣的在胸前交叉起雙手,環抱著手臂理直氣壯看回去,“難道有規定宣稱機器人隻能戰鬥,不能享受生活嗎?亞當還會養花呢!”

“確實沒有。”聽到這句話,魏爾倫的唇角抿起一點笑意,將視線收了回去,“隻是好奇而已。”

“再過不久,軍警和異能特務科的情報員就會過來。”蘭波出聲提醒。

“我們先回去比較好。”

“咦,回去?不用啦。”

——話音剛落,有一聲輕飄飄的、好似羽毛漂浮般的輕快話語傳來,是和中也他們一起朝這邊過來的太宰治。

但他說出口的內容一點也不輕快,直接讓魏爾倫和瑪麗·雪萊雙雙哽住。

“恭喜你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媽媽呢,恭喜恭喜——”

“說、說什麼呢太宰君……!”

“…………母親嗎…”

在瑪麗·雪萊大驚失色的表情裡,魏爾倫若有所思。

而太宰這邊,尾音正拖長著說恭喜,腦袋卻一偏,瞥向身邊的橘發少年時話鋒陡轉。

“話說,中也要不要也過去認一個?”

中也盯著試圖攛掇他認親的繃帶混蛋,麵無表情念出的語氣逐漸透出威脅。

“我也能讓你重新認一個,要來試試嗎。”

太宰無辜眨了下眼,“欸呀,那還是算了,我可沒有這個需求哦。”

中也冷哼一聲。

這家夥真是看熱鬨不嫌事大!

“太宰君剛才說不用回去偵探社,”蘭波問道,“是什麼意思……?”

“啊,差點忘記繼續這個話題。”

太宰治歪了歪腦袋,“當然是因為,這一切都在費奧多爾的算計之中啊。”

蘭波愣住:“包括魏爾倫會被我打敗?”

“沒錯,”太宰治道,“因為費奧多爾的目的,根本不是借魏爾倫的手殺死我們。”

“兩位超越者級彆的戰力打起來,動靜會有多大,不必我說明吧?”——他晃了晃手指,隔空點了點魏爾倫和蘭波兩人,“何況,你們兩位的身份也沒有多麼隱秘,尤其是在代表個人身份的異能被釋放出來後。”

這是場無法避免的陽謀,費奧多爾算計的並非是魏爾倫想要奪回中也的決心,而是他們為此不得不阻止魏爾倫的行動。

蘭波、中也,無論是誰負責對抗魏爾倫,爆出來的真實身份都是一顆地丨雷。

尤其是魏爾倫的[暗殺王]懸賞通緝令,早已掛在各個國家的高危異能犯罪者名單上,一查就能讓政府倒吸口氣的那種。

畢竟魏爾倫在兩年前還跑去暗殺過被[鐘塔侍從]重重保護下的英國女王——若非死的是替身,甚至已經可以算是他暗殺成功了。

“而此刻,政府的核心高層正在緊急開會,”剛接完織田作打來電話的太宰治說道。

身手極其出色的織田作一早被他拜托去潛入政府監控動向了。以異能特務科在組織架構中的地位,還沒辦法獲悉最隱秘的核心消息。

“我們,不,是整個武裝偵探社,都將被視作勾結國外暴徒的動亂分子。”

太宰攤開手,以相當隨意的口吻宣布道。

“準備好開始逃亡吧,各位。”

第97章

逃亡。

這個單詞一出, 在場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誰?逃亡?他們?

“我不認為在日本政府的管轄範圍內,有能夠威脅到我們性命的異能者存在。”

蘭波開口的聲音柔和,攻擊性不高, 侮辱性極強。

而且半點也沒有說錯。

光是眼前的中也和魏爾倫,這兩位掌握著人工特異點的大殺器,[重力]異能的操控者, 就能將一切物理攻擊都化作迎麵撲來的毛毛雨。

遑論他自身也是異能頂尖的超越者,且身經百戰。

很難想象日本政府要派出什麼級彆的戰鬥力來, 才能將他們一網打儘。

“需要我去殺了他們嗎?”

不再受到亞空間拘束, 恢複了些許體力的魏爾倫淡淡開口, “我保證即使是天皇, 殺起來也沒有任何難度。”

畢竟, 英國那邊還有位在[鐘塔侍從]嚴密保衛下的女王,他也是說殺就去殺了,甚至是在人家的加冕儀式上。

對於[鐘塔侍從]、以及整個英國皇室而言,這都是一場恥辱深重的踩臉挑釁。

因此, 魏爾倫說自己能殺了天皇,那就是百分之百可以殺掉的, 絕不會比殺英國女王更困難。

如此一來, 整個噤若寒蟬的日本政府都要小心自己的項上人頭,敢通緝偵探社也得掂量下自己能不能活過今晚。

但太宰治否決了魏爾倫的主動請纓。

“都說是逃亡,怎麼能反殺政府呢?能反殺就不叫逃亡了嘛。”

——太宰治狡黠的微眯起眼, 後半句的聲音卻轉為冰冷, “彆忘記,我們的目標是費奧多爾, 可不是政府。”

隻想打垮日本政府的話,辦法有的是。那幫養尊處優、隻會呱呱叫喚和鞠躬道歉的政客根本不足為慮。

但他真正要對付的敵人, 是狡猾多謀的費奧多爾。

“你的意思是,”曾經做過數年諜報員的蘭波頭腦反應同樣極快,“示弱?”

“示弱隻是一種外在表現形式,並不能作為對抗費奧多爾的手段。”

太宰治搖了搖頭,“尤其是費奧多爾如今的位置極難鎖定,我猜他同樣不會久留法國。”

“如果要我們滿世界的去搜找他,那幾乎是不可能成功的事情,還會平白耗費我們的精力。”

“更何況,我們如果每次都能成功見招拆招,使費奧多爾的計劃數次落空——那麼,他隻會躲得越來越深,行動愈來愈謹慎。”

這聽起來簡直希望渺茫,中也相當煩悶地揣起雙手。

“我們逃亡起來,就能儘快找到那家夥?”

“確切地說,是我們要主動配合費奧多爾的謀略,直至讓他的計劃成功。”

太宰治豎起食指,“根據費佳提供的線索,我可以篤定。”

“在計劃的最後一步裡,費奧多爾必須要親自動手。”

“那麼,為了這最後一步裡的反派登場,我們自然要儘心儘力的配合這份計劃,讓它順順利利的來到尾聲才行嘛。”

太宰治的話音落下時,所有人都有點呆住。

確實,非武鬥派的費奧多爾若要實現計劃,隻需要身處幕後、通過指令遠程操縱局麵即可,根本沒必要主動現身。

這也意味著,若是局麵始終沒有朝費奧多爾預計中的結果走下去,那麼他的現身時間隻會無限期後延。

除非意識空間內的費佳能夠在強製沉睡中醒來片刻,想辦法告訴他們位置。

可這又是不現實的,哪怕費佳能夠第一時間告知位置,他們也沒辦法立刻趕過去——然後在坐飛機的這段時間,就足夠收到消息的費奧多爾再多挪好幾個據點了。

無論如何斟酌,確實是他們主動配合費奧多爾的計劃會快許多。

但有個問題……

“以我們如今的勢力,政府敢不敢通緝我們都是一個問題。”

始終安靜站在一旁的伊萬開口。

“何況我的主人,不僅與異能特務科達成了合作,戰績亦如此輝煌。”

言下之意——就算政府打算通緝他們,派誰出場?異能特務科裡的高危異能者嗎?那也得看那些異能者願不願意來送死。

“是啦,所以我們才要主動創造機會嘛。”

太宰治笑了笑,“比如亂步可以和晶子、蘭波假裝受到魏爾倫攻擊,生死不明,但暗地裡一起去參加他心心念念的偵探比賽。”

“魏爾倫則製造後續離開日本的動靜……比如護送雪萊小姐回英國?我想你會比較希望和她多相處段時間。”

魏爾倫愣怔片刻,視線望向瑪麗·雪萊——被盯著瞧的後者赧然推了下那副黑邊框圓形眼鏡,小聲說也不是不行,她是很歡迎魏爾倫去她那裡玩的。

瑪麗·雪萊完全忘記要是當阿加莎看到魏爾倫陪著她一起出現在英國時,會引發怎樣劇烈的心肌梗塞了。

“伊萬也需要離開日本,打著尋找費奧多爾的旗號去俄國或者彆的地方散心都可以……嗯,普希金比較弱所以可以留下來。”

普希金發出抗議,但又沒敢太大聲:“喂喂…!”

“其實你和伊萬一起離開也行啦,我用不上這麼多人。”太宰治眨了下鳶眸。

普希金:“…………”

竟然這麼小瞧他!但要是讓他離開危險的政府追緝,去其他國家快樂的旅遊散心也行……可惡啊還是不能原諒竟然小瞧他!……但所有人裡,搞不好他確實是最弱的……那也沒有弱到被嫌棄的程度吧!

忽略掉神色來回切換的普希金,太宰治道,“隻留下織田作、中也、社長和我就足夠了。”

“主動削弱勢力,故意讓自己陷入能夠被打敗的危險之中,好吸引對方出手嗎……”

蘭波擔憂道,“確實是個辦法,但於你而言,是否太過冒險?”

太宰治本身雖然是特殊的反異能者,但他自身的戰鬥力並不高,僅能免疫來自異能的攻擊而已。

若是被政府不計後果的追捕,火力或冷兵器都極易置他於死地。

“不要緊的。”

太宰治的衣擺被掠過這座城市的風卷動,柔軟的微卷黑發亦隨之被拂起,又輕盈的飄落,將那雙漂亮又冷然的鳶眸遮去大半。

“費佳給的線索足夠詳細,亂步和我已經大致猜到費奧多爾打算做什麼了。”

“正因如此,在接下來的行動中,真正關鍵僅在於社長——除他之外的我們,都是不值一提的誘餌。”

…………

滴答。

不知從何落下的水滴聲輕輕敲打岩壁,蕩開清澈的回響。

僅有電腦屏幕反射著微光的,漆黑無窗的房間。

不,說是房間並不準確,僅從濕冷的、長滿青苔的拱形牆壁來推斷,這裡更像是某個被廢棄的大型下水道,或是酒窖之類的地下室。

無論如何,都不像是能正常住人的地方。

事實也正是如此,這處類似於下水道的地方有電腦,有桌椅,有簡單的洗漱用具,卻偏偏沒有床。

“是這樣嗎……嗯,不愧是太宰君,被猜到下一步了呢。”

如大提琴般的聲音絲滑且柔和,輕輕響起在這處昏暗的岩室之中。

獨自一人坐在電腦的費奧多爾,正在使用加密衛星通信進行跨洋對話,口吻淡淡,“沒關係,就這樣繼續進行吧。既然太宰君願意配合,對我們遊說政府方也是有利的。”

“主動將軍隊改造成吸血鬼嗎……真有趣,這樣聽來,他們的野心尚不止於成功抓捕逃犯呢。”

“是,後續也拜托你了。”

屏幕上正在閃爍的【死屋之鼠】圖標消失,費奧多爾敲下回車鍵——借著微弱的光亮能隱約分辨,他的左手指節再度被啃咬的瘢痕占據。

確實如太宰治所料,他獨自身處於某個國家的某處地下室內,即使是果戈裡,也絕不會知曉他位置。

他並非顧慮著自己的性命,而是在成功達成目標之前,一切行動都需要為最終到來的“大清洗”而服務。

靠在椅背上的費奧多爾閉上眼,放任身體陷入昏迷——而他的意識在往深處沉,直至落去那間高塔內的意識宮殿之中。

這是自從那日之後,費奧多爾第一次放棄身體的掌控權,以意識體的形態回到這裡。

此處已變得格外安靜,那道沉沉睡去的身影依舊躺在那張柔軟的床鋪上,麵對他的到來也沒有絲毫反應。

隻是,這次沉睡的目的卻不再像上次的京極夏彥事件,是為了應對危機而緊急迫使他的彌賽亞沉睡。

他就那樣閉著眼,好似被黑暗徹底浸染的光明。

從書架的位置來到床前,費奧多爾無聲跨過與葉伊赫之間的距離,臉上幾乎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當初對峙時不慎滑落的聖經,此刻也仍舊攤開在地毯上,展露出某一頁。

〖我將在地上顯出神跡,有血、有火、有煙霧〗。

費奧多爾坐在那把隨心意具現化出的椅子上,微低下頭,俯視那與自身彆無二致的容貌。

過了片刻,他緩慢的、小心的執起葉伊赫的右手,輕貼在麵頰之上,有著細密睫羽的眼瞼低垂。

〖太陽將會昏暗無光,月亮似血凝落般血紅;在那偉大榮耀的日子到來以前,這一切都要發生。〗

聖經上原本的字句淡去,又被纖細的花體字逐漸勾勒出來,好似某種即將實現的預言。

鴉黑的發絲順垂落在眼前,輕蹭在肌膚相貼的溫暖之間,又掩去了那雙湧動在絳紫眼眸深處的所有情緒。

“〖我創造光明,也形成黑暗;我降福,也降禍。這一切事都是我所做的,〗”

“我對您供認不諱。”

第98章(二合一)

在太宰治與費奧多爾的無言默契下, 最終計劃在順利推進。

當亂步高高興興的和晶子以及蘭波去參加偵探比賽、瑪麗·雪萊帶著亞當和魏爾倫離開日本、伊萬也與普希金一道踏上前往俄國的飛機後,針對偵探社的通緝令便適時地發布了出來。

其中,對於武裝偵探社的定性為【跨國異能罪犯恐怖組織】。

據社長說, 他的老師後來還特意去交涉過,無論如何也不該將有著異能開業許可證的合法事務所打成如此嚴重的犯罪組織性質,使接受過偵探社幫助的當地民眾以及警察階層皆一片嘩然。

但政府高層以極其冷酷的態度拒絕了夏目漱石的交涉。

“比起實現您那不切實際、甚至需要我們讓步的【三刻構想】, 夏目老師。”

政府高層笑容可掬的對夏目漱石答複道,“我們更喜歡將這世間的一切權力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你要怎麼做到?”夏目漱石無法理解, “彆忘記前段時間頻繁爆出來的政客醜聞……民眾支持率一直在下降, 甚至到了質疑你們存在的地步。”

“那又如何?”政府高層不以為然, “他們馬上就會看到我們即將取得何等輝煌的成就。區區醜聞, 根本不會有人再去議論。”

“………”

夏目漱石沉默了一會, 才繼續問他,“我聽說你們出動了軍警中的特殊部隊,是為了緝拿偵探社的在逃成員嗎?”

“當然,他們是軍警中最強的異能者。”政府高層的口吻傲慢。

“即使異能特務科借口【特級危險異能者】們都拒絕出手且難以強迫, 而不肯協助追捕又如何?我等也並非毫無辦法。”

“不如說,還有更精彩的好戲即將上演啊, 夏目老師。”

——在這段不愉快的談話之後, 夏目漱石便特意提醒自家的學生要注意政府動向,尤其是那隻軍警中的特殊部隊,【獵犬】。

尤其是【獵犬】的成員不僅自身為頂尖的異能者, 身體素質更是經過異能技師的特殊改造, 遠超常人。

“聽說【獵犬】的隊長福地櫻癡是你自幼便相識的夥伴,”夏目漱石在電話裡提議道, “你若是與他協商,由他出麵, 此事或許尚有轉圜的餘地。”

“感謝您的幫助,夏目老師。”社長認真回道,“請不必擔心,我會處理好的。”

又回了幾句後,坐在辦公桌後的社長掛斷電話,沉默不語。

彆看他剛才應對夏目老師的口吻威嚴又沉穩,充滿了令人安心的說服力,但實則連自己也沒被太宰告知計劃的具體內容是什麼……隻說要儘量隨波逐流,放任政府那邊的任何行動。

如果說被政府通緝是其中早就算好的一環,那他接下來該怎麼做,配合源一郎的抓捕,束手就擒……?

對上到社長視線的太宰治雙手一攤,“我們才是會束手就擒的那幾位,社長要努力救我們出來才行哦。”

社長:“…………”

完全沒有聽懂,對於他在計劃中到底需要扮演什麼角色,至今還是一頭霧水。

……難道一點提示都沒有嗎,太宰君。他不是亂步啊。

但是,仔細思考的話,已知情報是源一郎與費奧多爾結盟,打算利用那位吸血鬼伯爵來達成世界和平……吸血鬼?

忽然想通這層的社長目露錯愕,換來仔細觀察著他神情的太宰治了然一笑。

“社長也已經發現了吧?沒錯,轉化吸血鬼眷屬的行動已經開始了。隻是這次……”

“連政府都成為了他的幫凶。”

啪嗒。

是彈藥耗儘,槍支脫手跌落地麵的動靜。

隨之而來的是驚恐萬分的哀嚎與悲鳴,血液順著脖頸汩汩流出,迫使人顫抖地抬起手,試圖去掙紮、去捂住那處傷口——但很快,連這份徒勞的努力都將化作一片虛無,被害者迅速轉化為新的吸血鬼眷屬,也成為傳播恐懼的下一位推手。

恐慌如瘟疫般迅速蔓延,吸血鬼軍隊的戰無不勝令高層露出微笑。

他們十分樂意再挑起一場穩贏的戰爭,重新改寫世界格局。

[不死軍團],這個名字安在曾經那支依靠森鷗外以及與謝野晶子的治愈異能,而在常暗島作戰卻依舊慘敗的軍隊身上,名不副實。

但若是用它來稱呼這支吸血鬼軍團,豈非太過貼切了嗎?

“——政府是愚蠢的。”

位於暗無天日的地下藏身處,費奧多爾輕聲開口。

“他們信任著福地櫻癡的能力,也信賴著他曾經的英雄事跡,認定他會效忠於國家,隻為日本的利益而行動。”

展示在他麵前的電腦屏幕畫麵閃爍著暗紅的光,如潮水般的紅點正在那副像素化的世界地圖上迅速蔓延,無可抵禦。

這便是足以滅亡世界的【十大災厄】之一,不死伯爵布萊姆·斯托克的真正威能。

通常而言,異能者的攻擊範圍是有限的。即使再高的傷害性攻擊,也極難達到徹底毀滅世界的程度。

但布萊姆的異能是極其特殊的,他能無限感染人類成為他的吸血鬼眷屬,並會失去意識、完全聽從他的命令,是貨真價實降臨至這世界的天啟四騎士之一,瘟疫。

隻不過,如今這份命令吸血鬼眷屬的權能,被轉移至了福地櫻癡手中。

當初那把名為【索爾茲列烏尼】的聖劍,真正的能力是將異能與人體融合,並進行操控。

——這意味著,福地櫻癡隻需要將這把聖劍插入布萊姆的身體,他就能借此隨心所欲的操控布萊姆的異能。

“以及,出於對自身死亡的畏懼,政府輕易相信了福地櫻癡的提議,放任軍隊轉化為吸血鬼眷屬。”

想要根除黑丨手丨黨,就需要連帶清理政客;但政客掌握的權力既讓他們在麵對性命威脅時貪生怕死,也會促使他們動用更多的資源去鞏固自己的統治。

但【根除】這種行為,本身就是越到深處、就越容易觸發瘋狂的反撲。

在這種時候,即使隻垂下一根蜘蛛絲,他們亦會緊握在手中。

“感謝太宰君的縱容,我的計劃進行得非常順利。”

微微笑著,費奧多爾的指尖落在鍵盤上,如奏擊樂器般,輕輕敲下一個又一個字母。

“擁有小栗蟲太郎的異能【完美犯罪】,即使吸血鬼軍隊開始大規模感染平民,正逐步將全世界拖入深淵之中,也不會有人發現罪魁禍首。”

【完美犯罪】——這個異能發動時,會釋放迷之生物改寫現實,銷毀所有的犯罪證據,讓罪犯逍遙法外。

唯一的缺點是無法改寫見證者的記憶,但這點無傷大雅,他們隻需要將知情的人數控製得越少越好,剩下的無非是用來執行指令的工具,是一次性消耗品。

隻需要用他的友人作交易,小栗蟲太郎便不得不同意加入他的計劃。

“如此一來,除去當事人外,福地櫻癡麾下那幾隻對計劃毫不知情的【獵犬】依舊會聽從他命令,去追捕太宰君他們。”

亮著暗紅微光的熒幕倒映費奧多爾的眸底,仿若大地在翻滾的烈焰中沸騰,岩漿自貫穿天地的裂縫中滾湧而出,吞沒一切仍鮮活著的生命。

“而你的下一步棋,太宰君……我很期待。”

…………

“啊——我投降,投降。”

太宰治邊抬手示意他已經放棄抵抗,邊累到單手撐著膝蓋在艱難喘息。

“跑不動了,我寧願現在就躺進監獄裡的床上睡一覺,也拒絕再進行高強度體力運動……”

他的身前,正站著身穿暗紅軍裝的【獵犬】之一,末廣鐵腸。

此刻,末廣鐵腸的眼神沉凝,那柄軍刀作為他的慣用武器、也是異能作用的對象,被他緊握於掌中。

當它揮起時,太陽便在鋒利的刃身上投射出一道輕盈的弧光,格外親近的貼著太宰治脖頸,距離致命處僅有極為微小的空隙。

於是,太宰治眼也不眨的投了降,半點抗爭的舉動也沒有。

這種格外喪失鬥誌的發言,令不遠處還在與另一位【獵犬】成員對戰的中原中也都沒忍住對他斜過視線。

“………你真該每天陪著普希金多跑跑步!”

竟然隻是躲躲攻擊就輕易投降了,說出去多丟人!

“什麼,我可是努力的閃躲了很久啊中也,”太宰治不滿的提聲抗議,“你知道他這把軍刀還能隨心所欲的伸長嗎?我好幾次都差點被他紮到了屁股耶,你想害我成第二個普希金嗎!”

就算在觸碰到他的時候,軍刀伸長的異能會強製取消——但那把軍刀畢竟是真的啊,比他強上百倍的身體素質也是真的,連射出的子彈都能用刀劈開!

再說了,體術和體力又不能一概而論,誰打得過超人啊!反正他是打不過,還不如乾脆舉白旗投降,趁早去警署裡吃炸豬排飯。

“早說讓我來對付他!”

中原中也咋舌,卻同樣在對戰中處於劣勢,無法使用[重力]暢快淋漓的解決對手。

究其原因……

“你的[重力操作],需要觸碰到質量體才能生效。”

【獵犬】之一的條野采菊微笑道。

“能夠將身體分子化以躲避攻擊的我,對你來說是相當棘手的敵人吧?”

“你的呼吸混亂了,心跳也快了半拍……嗯,是緊張的味道呢。你已經在害怕了嗎?害怕我的同伴會砍下他的頭。”

“誰會害怕啊混賬!!”

憤怒到暴躁的中也一拳揮出,足以輕易貫穿銅牆鐵壁的攻擊卻再度落空於微粒化的那部分軀體之中。

更加暴躁的磨牙,中也卻找不到時機與太宰互換敵人。

明明讓他去對付那個用刀的家夥,換成太宰來對付這個像霧似的家夥才是最好的局麵——刀這種兵器根本傷不到他半分,而太宰能夠直接將眼前這家夥的分子化異能無效掉。

但敵人對他們的異能特性了如指掌,針對性的發起突襲,根本容不得他們來挑選對手。

可惡……這也是費奧多爾提供的情報嗎!

中也暗地裡氣得咬牙,但無可奈何。

“我勸中也同樣趕緊投降比較好哦,”

這邊的太宰治甚至已經伸出雙手,任由同樣收回軍刀的末廣鐵腸給他銬上手銬,口中還在勸降自己的隊友。

“畢竟,能將身體分子化的異能者可是你的天敵嘛。”

“…………”

中也繃著臉,格外不爽。

“嗯,我倒是也讚同他的說法呢,”條野采菊說,“你還是早點放棄比較輕鬆吧?”

“就算我打不著你又怎樣,”中也眯起眼,顯然心情正差勁得要命,“難道你就能傷到我?就算我現在離開,你們這幫家夥也不能拿我怎麼樣。”

“是啊,但你的同伴已經落在我們手裡了,”

條野采菊如薄霧般的散去身形,下一刻又在太宰治身旁凝聚,單手握住的軍刀便再度架到他的脖頸上。

“如果你想逃走,我們就來試試看折磨他多久,你才會乖乖回來?”

“才不要,我討厭疼!”

那邊中也還沒來得及放狠話,太宰治先一步嚷嚷起來,“中也快認輸——認輸認輸認輸——”

仿佛被觀眾噓著趕下台的中也:“…………”

這混蛋好欠打…!

不情不願收回異能,落回地麵的中也臭著張臉往這邊過來,伸出手。

因為普通的拘束對能夠利用[重力]反彈掉的中也無效,條野采菊相當聰明地用粗繩將太宰治和中也的手捆在一起,確保肌膚相貼下的無效化異能可以持續發動,讓中也沒辦法使用[重力操縱]來進行反擊。

這樣一來,隻用刀也能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至於二人另外一側的手……

“要不砍掉比較方便……好痛!”正捏著下巴琢磨可行性的條野采菊發出被刀尖紮到的抱怨,“你不要每次都戳我屁股!”

要是普希金此刻在現場,估摸著要大呼一聲兄弟我可太懂你的感受了。

“即使是罪犯,也禁止對他們動用私刑。”末廣鐵腸收回刀,“再說,他們已束手就擒了。”

太宰治立刻附和,“沒錯沒錯。”

中也發出一聲格外嫌棄的“嘖”,被迫接受了這種禁錮方式。

“……好吧,好吧,那我換一個問題。”

就像中也不得不為了太宰治妥協,條野采菊也隻能在自己的搭檔麵前退讓一步,麵容重新轉向太宰治,“你的同夥呢?我記得你們偵探社還有……”

“什麼偵探社?”太宰治微笑起來,口吻得意。

“我們可不是武裝偵探社的成員,他們隻不過是愚蠢到被我等【死屋之鼠】欺騙還不自知罷了。”

條野采菊:“…嗯?”

中也埋著腦袋不吭聲,“…………”

“有什麼疑問嗎?稍微想一下之前的地下組織覆滅吧,無論是【港口mafia】,【聖天錫杖】以及【高瀨會】,包括與他們做權錢交易的政客在內,都是【死屋之鼠】出的手,和武裝偵探社又有什麼聯係?”

“他們隻是被我們隱瞞身份接近,最後當了替罪羊而已。”

太宰治的鳶眸變得暗沉而冷鬱,連微微勾起的唇角也透出殘酷的危險氣息。

失去視力的條野采菊能夠通過呼吸與心跳“聽”到情緒,且驚訝的發現——太宰治的心音,從始至終都極為穩定。

這意味著他沒有說謊。

至於另外那位……大約是失去異能的關係,他的心跳從剛才開始就一直顯得很緊張,是在擔心自己和同伴的性命嗎。

“你可以去監獄裡,去問問【聖天錫杖】和【高瀨會】的幸存者,警官。問問他們知不知道【太宰治】和【死屋之鼠】就一清二楚了。”

“包括[暗殺王]魏爾倫,也是前來與我等【死屋之鼠】結盟……哼,不過途中發生了些意外,沒想到偵探社還藏著隱姓埋名的超越者,竟然能拚死抵抗住魏爾倫,害得他就此離開日本,結盟失敗。”

“原來如此……我們會安排人去確認你的供詞真偽。”條野采菊微微偏過頭,“事實上,我也並非對【死屋之鼠】一無所知。”

太宰治眨了眨眼,“哦?”

“不久前,我尚在擔任著犯罪組織的乾部。”條野采菊毫不忌諱自己曾經的身份,“在入獄前。”

“啊,”太宰治睜大鳶眸,露出了格外可愛的恍然表情,“原來你是我沒記住名字的手下敗將呀。”

中也、末廣鐵腸:“………哧。”

條野采菊:“…………”

條野采菊:“我真的不能砍下他的手嗎?”

末廣鐵腸:“禁止。”

“…………”

條野采菊深吸了好幾口氣平複心情,才重新出聲強調,“我的入獄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算了,這件事並不重要。我要說的是,【死屋之鼠】這個發家於俄國的異能犯罪組織,不可能隻有你們兩個成員,”

“你的同夥,此刻去哪裡了?”

“你知道的很詳細嘛,不愧是曾經也身處[另一邊]的人呢。”

太宰治唇角的弧度彎得更愉快,就像影視作品裡會在主角麵前炫耀自己背後靠山的炮灰那般,洋洋得意的說道。

“沒錯,我們的BOSS,真正的幕後之主——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此刻正安然無恙的藏在這片土地的某處。”

“你想抓住他?哼哼,那是不可能的,直到我等計劃達成的最終時刻,他才會登場。”

在條野采菊愈發蹙緊的眉頭裡,唯有太宰治的聲音在空氣中蕩開,不容置疑的對他訴說著【真實】。

“到那時,整個世界都會成為我等【死屋之鼠】的囊中之物——不相信嗎?你就等著瞧吧,”

“條野警官。”

第99章(含長評加更)

當社長收到消息時,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已經被福地櫻癡麾下的【獵犬】成功逮捕,送入異能者專用囚室。

是福地櫻癡親自打來的電話。

雖說日本自建的異能者囚室不如歐洲的默爾索異能監獄那般堅不可摧、規模龐大,但也算是能關得住【特級危險異能者】級彆的特殊空間了。

至少配備有耐異能金屬作為空間阻隔材料的堅固囚室, 具有吸收異能的效果。

縱使這樣的關押對中也來說,花費多些力氣與時間也未必不能打破,但比較太宰治早有交代, 便還是乖乖依照他的計劃,假裝無法用異能擊穿這麵牆壁, 好讓對方放下戒心。

為了以防萬一, 條野采菊還把他們之間關得挺遠, 確保互相無法進行聯絡、謀劃越獄。

“至於你說的一切, ”條野采菊臨走前說道, “我會去仔細求證。若是供詞為真,就等著與你的首領一道在獄中相見吧。”

“哎呀,我好期待。”

太宰治用格外笑眯眯的態度期待回應道。

但在條野采菊聽來,這句話簡直是陰陽怪氣到極點, 嘲諷值拉滿。

如果不是死腦筋的末廣鐵腸就站在門口盯著他,說不好他真的會沒忍住用刀給麵前這小子來一下。

真是讓人莫名火大, 好久沒被一個區區罪犯氣成這樣…!

條野采菊忍了又忍, 索性轉身就走,暗紅的披風在身後鼓起,揚出淩厲的弧度。

太宰治望著他的背影, 方才還刻意激怒對方的神情, 此刻逐漸收斂至平淡。

“接下來就看你們的了,織田作, ”

“還有社長。”

“——就是這樣。”福地櫻癡在通話中說道,“你被【死屋之鼠】那幫人騙了啊, 我的好友。他們隻是想利用你,拖你一起下水。”

“如今整個偵探社被定性為恐怖組織分子,在社會層麵也並非絕無更改的餘地。隻需要你先接受關押,避一避這個風頭,等我抓到主謀,就可以向社會宣布你的清白……”

“……源一郎。”

沉默片刻,社長開口問他,“主謀是誰?”

“自然是【死屋之鼠】的首領,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

福地櫻癡不假思索回道,“太宰治在他的供詞裡毫不避諱這點,我那位優秀的部下也已辨認過真偽,確認之前的多次組織及政客大規模死亡事件,背後都有【死屋之鼠】的身影。”

“不是的。我問的不是這個,源一郎。”社長說。

福地櫻癡:“哦?”

社長的語氣冷靜至極,“如今席卷整個世界的吸血鬼,主謀是誰?”

“…………”

電話對麵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社長仍舊握著電話不鬆手,誓要等到對方一個明確的答複。

直至過去更長時間,社長才聽到一聲歎息。

“真是受不了你啊,福澤。”福地櫻癡開口,“你始終還是學不會拐彎,就像你的劍一樣。”

“我從來不認為這是一件壞事。”

——在堅定回答完這句後,社長的聲音卻又再度低了下去,“果然是你嗎……”

“理論上來說,你是不應該會知道這件事的。”

相比即使做過心理準備也仍舊難以接受的社長,福地櫻癡的語氣要比他冷靜得多。

“是誰告訴了你?”

有小栗蟲太郎的異能做掩護,他的吸血鬼計劃除去已經被殺掉封口的高層、以及躲藏在某處的費奧多爾外,應該沒有人能發現主謀是他才對。

從主動交出控製權的軍隊開始,如今被感染的吸血鬼早已遍布這顆星球,令整個世界都處於莫大的恐慌之中。

並且,沒有人能推斷、或是有任何線索證明是他做的。

即使身為吸血伯爵的布拉姆理應早就由他親手殺死,在異能[完美犯罪]的影響下,也隻會讓其他人懷疑是這位不死伯爵的死灰複燃,而非是他藉由聖劍操控了對方。

當他達成置身事外的前提條件,世界又陷入即將滅亡的災厄之中時,統一全人類意誌的[人類軍]就會被名聲最高的他組建成功。

為了消滅吸血鬼,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包括允許他使用【三大災害】之一的異能精神兵器——【大指令】。

【大指令】是一部類似於對講機的通訊裝置,其效果隻有一個:讓部下必須完全按照統帥的命令行動。

如此一來,掌握了全世界軍隊的他,將能使原本這世上所有分散的國家統合成一個國家,【人類聯邦】。

接著,隻要再借助無論什麼未來都能實現的【書】的力量……在這個大一統的國家內,國與國之間的戰爭將會永久消失。

他的夙願……便終於能夠迎來實現的那日。

但此刻,出現了計劃之外的變數,他的好友提前得知了他是吸血鬼事件的主謀。

“告訴你這個答案沒有絲毫意義,”

即使知道福地櫻癡看不見,社長依舊緩慢搖了搖頭,“快住手吧,源一郎,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與何等危險的人物合作。”

“你在說費奧多爾嗎?我想也是,隻剩他具備透露消息的可能性了。”

福地櫻癡發出低沉的笑聲,“不過彆擔心,但凡了解過這位[魔人]曾經做出過的種種事跡,除去笨蛋外就不可能會有人相信他所謂的''好意''。”

“我早就對吸血鬼眷屬下過命令,一旦發現費奧多爾的身影,立即就地殺死。”

社長頓時仿佛被丨乾澀的硬麵包哽住了般,沉默著安靜下來。

沒…沒關係,透露給他訊息的人是費佳,費奧多爾的第二人格,是與費奧多爾本人截然相反的類型。

社長沒有說話,福地櫻癡便也不開口,但同樣沒有掛斷電話,隻是等著自己好友的回應。

“但你這樣做是換不來和平的,源一郎。”

在這令人幾乎要窒息的凝固氣氛中,社長終於再度出聲,“我知道你這樣做是為了避免未來的世界大戰,但我覺得還有更好的辦法……”

“更好的辦法?”福地櫻癡說,“啊,大概會有吧,但是我一刻也等不及了。”

“戰爭帶不來任何教訓,我的好友。即使是上次世界大戰的戰敗國,一聽說我有辦法打造必勝的[不死軍團],便立刻同意了交出軍隊,即使是需要他們全部轉化成無意識的吸血鬼眷屬,也絲毫不在意那些軍人個體的意誌。”

“使用【大指令】,強製讓全世界的軍隊都聽命於我,迫使世界上所有國家都喪失武裝反抗的能力,不得不成為【人類聯邦】的拚圖之一。你不覺得這樣做,是最快消除戰爭的方法嗎?”

“不可能,”社長斷然否認,“世界僅聽命於一人之口,這樣隻會帶來更大的獨裁。”

“…………”

沉默片刻,福地櫻癡緩慢吐了口氣。

“那就這樣吧,”他說,“我打電話過來,也並非為了與你爭吵。既然你不讚同我的做法,那就用你手中的劍來與我一決高下。”

社長:“…什麼?”

“雖然那個小鬼聲稱偵探社隻是被他欺騙,但我知道以你的能力,不可能會輕易被蒙蔽雙耳。”福地櫻癡道,“何況那個名叫亂步的偵探,是受你喜愛的部下吧?我的吸血鬼眷屬已經在英國探查到了他的蹤跡……”

“源一郎!!”

“彆這麼激動,我的好友。”福地櫻癡笑起來,“我不會對他怎麼樣的。至少暫時不會。”

社長的指尖按在桌沿,用力至幾乎泛白,“…………你想做什麼,源一郎。”

“正好[人類軍]已經組建完成,【大指令】準許解鎖,正在從南極空運過來,再過十個小時就會到達機場。而我,還會帶著那位受製於我的吸血伯爵去往那裡,”

在結束通話前,福地櫻癡對著不再傳來聲音的電話說道。

“你如果想要阻止我,就隻能趁這個機會了……福澤。”

…………

機場的跑道之上,罡風肅肅。

【獵犬】的成員之一,同時也是唯一的女性大倉燁子,此刻正站在福地櫻癡的身後躊躇。

她看起來並不年長,往日要顯得更為活潑的麵容,此刻也是暗沉沉的,好似有燭火即將熄滅在她雙手捧起的掌心。

“隊長,我……”

“不要緊的,燁子。”福地櫻癡緩慢搖頭,“能夠了結這一切,我並不感到離彆的惋惜或悲痛,隻想感謝你願意支持我的任性。”

“就這樣退開吧,等到你真正需要上場的那個時刻……可千萬彆像現在這樣猶豫啊。”

“………”

大倉燁子咬緊嘴唇,忍了又忍,才轉身離開,將這處空間讓給即將進行死鬥的兩位劍道頂尖的武士——亦是曾經的同門摯友。

那是他人已無法涉足的領域,是一場注定要積累訣彆之苦的終末旅途。

為了讓死鬥更好的不受乾擾,那具盛放著布拉姆的棺材被提前放在貴賓休息室內,由不知這裡麵是何物、也不會追究裡麵是何物的機場保安負責看管。

條野采菊與末廣鐵腸被安排守在更外圍的地方,隻知道他們的隊長背了樣被白布包裹的神秘物品,但並不知曉裡麵的內容物。

目前,這座機場的客流量因正在持續爆發的吸血鬼事件暴跌了許多,但依舊有許多普通人往來於此——僅是增加了身體檢查的步驟。

在這處空曠的候機大廳內,一道戴著普通帽子的瘦削身影,麵色平淡的走在人群之中。

他的心音聽上去與周遭擦肩而過的普通人毫無分彆,五官也做過稍許的偽裝,令他與以往的容貌區分開來。

即使是福地櫻癡站在他麵前,也不可能叫得出他的真名——費奧多爾。

“為了即將到來的決鬥與【大指令】,你反而會禁止吸血鬼靠近機場,引發騷動。”

在無數吸血鬼的地毯式搜查中亦能全身而退的費奧多爾,此刻自帽簷下抬起視線,眺望向窗外的那條跑道。

“如此一來,機場反而成了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他稍微越過前往登機口的人群,獨自前往那扇巨大的落地窗邊。

“嗯,雖然站這裡就能欣賞到兩位強者的你死我活了,但很遺憾,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望著遠處正在揮劍廝殺的兩道身影,費奧多爾的唇角彎起幾分嘲弄笑意。

“福地閣下,按照你的心願,小栗蟲太郎的【完美犯罪】此刻已然解開,針對你是主謀的證據浮出水麵,斬殺罪人的英雄即將登場,而我……”

話音未落,他正要前往貴賓休息室的腳步卻陡然停住。

“而你,也將束手就擒。”

槍口抵在費奧多爾的後腦,同樣憑借頂尖身手潛入機場的織田作之助聲音冰冷,“不準動。”

“…………”

被搶指著,費奧多爾唇角的笑意不減反增。

“你是怎麼準確找出我的,織田君?”

“我在【天衣無縫】預知到的未來裡,對這間候機廳裡的所有人都開了一槍。”

織田作之助的口吻淡漠,麵無表情。

“隻有你,會讓我的預知異能中斷。”

在數年前,[V]組織尚有殘黨劫走費佳,又被出現的費奧多爾殺死時,他在【天衣無縫】發動的預知未來裡,嘗試對著費奧多爾開過一槍。

那一次,他就得知了自己原本能預測五到六秒內未來的時間,會因為他對費奧多爾的開槍而驟然中斷。

此時此刻,織田作之助利用這個除他以外無人知曉的異常現象來精準鎖定偽裝後的費奧多爾,是一次任費奧多爾無論如何都預料不到的,無與倫比的絕殺。

“啊啊……這可真是個令人驚喜的答案。”

費奧多爾的聲音變得更為愉快。頂著致命的槍口,他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依舊能從容地轉過身來,麵對織田作之助。

“但是,你能下手殺了我嗎?”

織田作之助:“……”

隻要葉伊赫還沉睡在費奧多爾的體內,他就能篤定他們所有人都無法真正下手殺死他。

“我是沒有辦法動手,但有人能將你送入監獄。”

織田作之助驟然抬起槍口,朝上空開了數槍。

砰!砰!砰!砰!

在這幾聲交疊回蕩於空曠大廳的悍然槍響之下,人群瞬間炸開,恐懼到近乎是拚了命的四散奔逃!

唯有費奧多爾對此沒有任何反應,連那正微笑著的表情也不曾波動半分。

“你不會害怕我的槍聲,因為你哪怕體術羸弱,也知曉自己絕不會出事。”

織田作之助垂下手,“不僅如此,早已習慣遊走於危險邊緣的你,更難以對死亡產生畏懼的情緒。我也是如此。”

“這是我們共同的破綻。”

他退後幾步,丟下手槍。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太宰那樣,可以控製自己的心跳。

在下一瞬間,落地窗的玻璃瞬間迸裂——憑借被改造後的極強身體素質,反應極快的條野采菊與末廣鐵腸幾乎是一前一後,同時自外麵衝了進來!

“在所有驟然恐懼起來的心音中,”條野采菊微笑著偏過頭,墜在右耳的繩飾搖搖晃晃,“隻有二位的心音平淡如常呢。真是醒目無比。”

末廣鐵腸迅速拔刀,嚴陣以待,“其中一位是通緝名單上的織田作之助。”

“那麼,另一位大概率就是隻在計劃最後才出場的【死屋之鼠】首領,費奧多爾君了。”

條野采菊嗬聲低笑,“反抗吧,逃跑吧,痛苦隻有用絕望作為燃料,才會歌唱出格外美妙的悲鳴。而麵前的兩位,又即將帶給我怎樣的愉悅……”

“他們投降了。”末廣鐵腸收回刀,掏出手銬。

兩副。

條野采菊:“…………”

反抗呢??逃跑呢??這幫【死屋之鼠】的罪犯怎麼從上到下都是一個德行,還沒打個痛快就直接舉白旗!

學學外麵那位在拚死不屈戰鬥的武裝偵探社社長啊!

條野采菊發出一聲格外不滿的“嘁”,聽著末廣鐵腸嘎嘎兩聲,把眼前的兩位犯人都拷上了。

“我不反抗是因為沒有戰鬥的能力,”

任由雙手被銬住的費奧多爾微笑著,絕口不提他還有底牌的事情,“織田君又是為什麼不選擇逃跑?”

“因為隻要找到你,我的任務就結束了。”

織田作之助出聲回答道。

就在他開口說話時,有淡白的霧氣自身後吹拂而來,幾乎是轉瞬間就蔓延了大半間候機廳——也令條野采菊的麵色大變,“恐懼的心音全部都消失了,這是那個[白麒麟]的異能!”

“快離開這裡!”

“——倒也不用著急跑啦,過來搭著我肩膀就行。”

慢吞吞的懶散聲音響起,輕盈得好似陽光下飄落的羽毛。

被果戈裡用傳送異能輕而易舉的救出囚室,又同澀澤龍彥一道過來的太宰治單手拎著聖劍,好似街頭散步般,隨手便將它丟在費奧多爾麵前的地上。

“喏,你要的東西。”

費奧多爾站在原地,垂眼掃過那把原本該待在布拉姆身體裡的聖劍,又望向太宰治。

“彆誤會噢,我要給的人不是你。”

有另一道自霧中出現的熟稔身影,越過費奧多爾,俯身拾起了那把聖劍。

他的右手背上,鑲嵌著菱形的血色結晶。

第100章

“這是……[罰]?”

費奧多爾喃喃出聲, “不對……”

聖劍握在手中,那張與他如出一轍的麵容,更溫和的酒紅眼眸, 隨著轉身,也緩慢暴露在費奧多爾的視野裡。

即使鑲嵌在右手背的血色結晶再如何醒目,昭示著眼前這具身體實際是被[龍彥之間]剝離自他的異能具現化……但在那柔軟唇舌的開合間, 費奧多爾更願意吐出那幾個熟稔而親昵的音節。

“彌賽亞。”

此刻,這是他在現實世界中, 第一次與他的彌賽亞麵對麵——以這種前所未有的驚奇方式。

“是我。”葉伊赫開口, “早上好, 費奧多爾。”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麼回事, ”

即使計劃被全盤打亂、功虧一簣, 費奧多爾卻並未顯得懊惱,反而是相當意外的微微睜大眼眸,露出恍然下既驚且喜的明顯情緒波動。

“難怪上次在骸塞時,我過了一段時間才見到自己的異能體, 原來那時也是被您占據了嗎?甚至能反過來得到澀澤先生的配合……”

他當時誤以為是自身的異能體主動避免在澀澤龍彥麵前暴露,卻沒想到真實情況是彌賽亞的精神被分離出來, 占據了這具軀體。

“嗯, 差不多是這樣。”

葉伊赫順著他的猜測肯定道,絕口不提係統的存在。

費奧多爾也不可能猜到是係統幫他將精神轉移到異能體身上,畢竟, 異能者擁有雙重人格的情況本身就極為稀少, 更難以判斷在【化身博士】與【龍彥之間】的雙重作用下,到底會發生什麼化學反應。

換句話說, 這意味著無論出現什麼結果都是有可能的,異能力本身就是超自然力量, 顛覆常識豈非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但他特意拜托太宰,選在此刻利用異能體現身,並不是為了給費奧多爾一個睡美人驚喜。

“您想阻止我嗎?”

費奧多爾抬起雙手,墜在腕間的手銬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響。

“就像您之前在意識宮殿內對我做的那般。”

他十分清楚,自己這份消除全世界罪孽的理想,自誕生之初就不可能得到任何人的支持。

彌賽亞也曾在意識宮殿內與他對峙……不,在很早以前,當他決定以輕刑犯的偽造身份,踏上前往固辛格監獄的囚車、謀取滅世異能武器的那刻起,他的彌賽亞就已經出現,開始嘗試阻止他了。

如今他在這最終棋局的對弈上輸了半子,被彌賽亞成功阻斷計劃,也是理所當然的結局。

麵對敗局已定的此刻,費奧多爾卻僅是微微彎起唇角,對葉伊赫開口的聲音絲滑而柔和,垂眼欠身的姿態謙遜且優雅。

“祝賀您的勝利。”

葉伊赫望著費奧多爾,握緊右手中的聖劍。

如果換成其他反派,在得知自己是遭到背刺才導致敗北的消息後,大概早就變得氣急敗壞,甚至大聲咒罵他的背叛了吧。

為了做好事,他自從附身費奧多爾以來,不止一次破壞了對方的計劃。

但即便這樣,除去溺海的那次,費奧多爾到最後也僅是強製讓他陷入沉睡,而並非吞噬。

“實際上,”

沉默許久,葉伊赫對費奧多爾開口。

“我也一直有在思考,到底該怎麼做才是最正確的。”

費奧多爾發出了一聲略顯疑惑的“嗯?”。

“直到現在,我才終於下定了決心。”

葉伊赫並沒有繼續停留在候機大廳,而是踏著滿地的碎玻璃,沿著被條野采菊與末廣鐵腸用身體開辟出來的近路,前往較遠處的跑道。

在那裡,被稱作【銀狼】的劍客與被頌讚為【遠東的英雄】的摯友,已分出了勝負。

[恭喜宿主解決事件,複活點+300!]

小愛同學迫不及待的跳出來撒花,連聲音也模擬出格外愉快的生動情緒。

[恭喜宿主,複活點已積累至1060!條件達成,死者蘇生流程激活,獎勵即將投放,請……]

[等一下。]

葉伊赫邊走邊在意識裡喊停。

維持這具異能體存在的薄霧如影隨形,隨著他的步伐而逐漸往外擴散。

正要滿負載跑起來的指令遭到強製中止,小愛同學卡殼了下才發出聲音,[宿主,怎麼了?]

[新身體可以由我選擇投放在哪個世界嗎?]葉伊赫問道。

[可以,]小愛同學回答,[宿主的意願是……]

[嗯,留在這個世界。]葉伊赫說。

[請注意,假設宿主選擇將新身體投放於該世界,]褪去小愛同學的親切,係統向葉伊赫發出一板一眼的警告,[本係統將無法讀取原世界內宿主的身體數據,僅可使用被附身者的身體數據進行重塑。]

[且,該抉擇無法撤銷或更改。]

[………]沉默片刻,葉伊赫才低聲開口應道,[我知道了,決定不變。]

[其實…即使我回去,那個世界也已經沒有人在等我了。]

他不太喜歡討論自己的過去,那是一個從麻木到幸福、最終又回歸麻木的圈,被手指畫在沙灘上,又連同他一道,被漲起來的潮水徹底衝刷乾淨。

唯一會等他的那個人,堅持收養了他、又撫養他長大的那個人,早在好幾年前就死了。

而害死她的凶手,還在法庭上對他笑。

那一瞬間,他攥緊了拳頭,指關節用力至發白。

於是,忍耐到對方出獄後,他做了件一定會被她罵的錯事——複仇。

[之前,我覺得自己的死亡也算是一種逃避責任來著,想說要是真能複活,就乾脆回去用新身體自首好了。]

葉伊赫小聲吸了口氣,恢複平常的語調,[但眼下、在這個世界,我有件更重要的事情想做。]

[——收到,既然這是宿主的選擇。]

係統重新用回了小愛同學的甜甜聲線,瀑布般滾動的指令符也再度重啟,原本寄宿在異能體身上的葉伊赫瞬間感覺自己變得……沉重。

那是類似於初次用靈魂觸摸著這個世界,又收獲某種鮮活而生動的反饋,是他打破了層看不見的隔膜、此刻才算是真正融入這個世界的切實感。

再抬起右手,原本鑲嵌在手背中央的血色結晶已消失不見。

[那麼,確定新身體投放至該世界,死者蘇生的流程進度0%…10%…30%…60%…90%……100%。恭喜宿主,您的獎勵已成功發放,本係統的任務已完成,自我銷毀程序即將啟動……]

[給我等一下。]

葉伊赫再度出聲喊停,[銷毀?你不繼續去綁定下一個宿主?]

[……既然您已成功複活,&¥&¥頒布的第01288號法令的保密規則解禁,本係統將告知宿主真相。]

[其實,本係統並非宿主的【緊急複活處理裝置】,而是【多次元生命文明存續裝置】。]

[當本係統監測到該次元世界將出現足以毀滅整個人類文明的極點能量後,便以所有者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為錨點,在所有次元內搜尋能夠阻止這份能量誕生的同種族智慧生命。]

[時間與空間,於本係統而言,是作為可控製的第四維存在——因此,本係統一直等到您死亡之後才出現,並以複活作為終極事件解決獎勵,偽裝成【緊急複活處理裝置】,將您的精神與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綁定,作為他無法殺死、且難以察覺的第二人格體存在。]

[原來如此,我終於明白了你為什麼會恰好在我死後出現,而且那麼迫切的希望我同意複活……不過,費奧多爾其實察覺得超級快,]

葉伊赫呼出口氣,又想了想,[而且,要殺死我也挺簡單的。]

係統:[…………]

用人類能夠理解的比喻來說,這種以人腦成功算計智腦的究極異常狀況,它就算是運行到CPU冒煙,也根本不可能推算得出來。

[但您還是完美的解決了事件。本係統是僅為達成此目標而複製於主係統的一次性軟體,即將進行自我銷毀也是正常的。]

係統說道,[最後,祝賀您。]

祝賀您的勝利。

葉伊赫條件反射的想起剛才費奧多爾對他說出口的話。

[不,我還沒有完美的解決。]

在意識裡說出這句話時,葉伊赫恰好站在已於對決中落敗、重傷跪倒的福地櫻癡麵前。

縹緲繚繞的薄霧已然散去,獲得新身體的他也不會再消失。

那把福地櫻癡從不離身的武器——【神刀·雨禦前】,同樣掉落在地,被葉伊赫用左手拾起。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麵對葉伊赫的否認,係統發出疑問的聲音。

[其實太宰已經告訴過我,費奧多爾要怎麼做才會擁有你所說的‘極點能量’……嗯,在他的口中,管這個叫做【三極的特異點】。]

葉伊赫一手握住【能將異能與人體融合,並進行操控】的聖劍,另一隻手握住【能刺向數厘米外的空間、甚至突破時間】的神刀。

[在自我銷毀的那刻到來前,你有興趣入職一份新工作嗎,小愛同學?]

他在腦海裡問道。

——而此刻的現實世界,福地櫻癡正艱難地抬起視線,望向站在他麵前的葉伊赫。

“你是……魔人?”

福地櫻癡因巨大的痛苦喘息著,無論是銀白的發絲、暗紅的軍裝以及捂在致命處的手指間,早已被大量血液沾染,即將陷入失血過多而亡的絕境。

“不。”葉伊赫開口,“我是費奧多爾的第二人格,你可以喊我彌賽亞。”

“彌賽亞……聖經中的救世主嗎。”

福地櫻癡發出斷斷續續的嗤笑,“那還真是諷刺啊。”

不知他的傷勢嚴重,社長也受傷不輕——此刻的他正困惑望著葉伊赫,不清楚他要做什麼。

大倉燁子原本想要過來,似乎是被太宰喊住了。

“我知道你想要徹底消除戰爭,但依靠【大指令】將世界強行統合成一個國家、交由一個統帥治理這個想法是不現實的。即使社長能夠指揮[人類軍],你又如何保證他作為個人,在統治中不會遭到數不清的謀權者嘗試對他進行暗殺?”

【大指令】能無條件命令所有部下是沒錯,但又不能命令全人類。為權勢而暗殺統治者這種事情從古至今就不少見,難道要將所有人類都變成無意識的吸血鬼,再利用插入布萊姆身體裡的聖劍進行統治?

福地櫻癡沉默下去,沒有說話。

“不過,若是你願意犧牲自己,”

見對方無法作出反駁,葉伊赫便繼續說道,“我大概有一個辦法,能夠達成你的願景。”

在場的兩人皆錯愕出聲,“什麼?”

“……老夫自然願意,”短暫的驚訝過後,福地櫻癡閉上眼,“如果你真的能做到。”

“雖說,大概不是最正確的辦法,”

葉伊赫欣然答道。

“但我想,結果應該,至少也不壞。”

他將握在雙手的聖劍與神刀,同時刺穿了福地櫻癡的身體。

在那一瞬間,驟然爆發出的刺目能量,如滔滔江河般席卷了視野內的一切。

——【神人·雨禦前】,誕生於此。

…………

福地櫻癡的異能【鏡獅子】,能夠將手中的武器性能增強至百倍。

聖十字劍,能將被刺入者的異能與身體進行融合,並受到聖劍持有者的操控。

神刀·雨禦前,能夠將刃尖傳送至一段距離外的空間,或是一定時間前的過去。

當這三者融合後,隻需要操縱福地櫻癡體內的聖十字劍,就能強製發動他的【鏡獅子】異能,令【神刀·雨禦前】的武器性能提升百倍。

但由於神刀也已經與福地櫻癡融合,這意味著福地櫻癡提升的其實是自己的性能——於是,提升百倍的【鏡獅子】異能繼續發動,再次將【神刀·雨禦前】、也就是他自己的性能進一步提升。

這個操作類似於互相矛盾型的二重特異點,但在這番由聖劍、神刀以及【鏡獅子】異能的無限重複操作中,形成了更特殊的三極特異點。

而這個具現化出的三極特異點,即為有著福地櫻癡樣貌的【神人·雨禦前】。

祂所擁有的力量,可以輕鬆毀滅一個國家。

“——隻不過,我恢複了福地櫻癡的自我人格,並下達了命令,”

站在雙手被銬的費奧多爾麵前,葉伊赫抬起自己的右手。

他的掌中浮現出專屬於聖劍持有者的複雜紋路,作為可操縱【神人·雨禦前】的印記而永久存在。

在費奧多爾反應過來他的彌賽亞做了什麼、難以置信到逐漸睜大的顫動眼眸中,葉伊赫逐字逐句說道。

“永久執行[罪人清除]計劃。”

“為了清除這世上的罪孽,卻要消滅異能者、乃至所有人類,是一種無差彆的暴行。但若是隻精準定位在已犯下罪行的惡人身上,便可以稱作為一種來自神的[裁決]。”

“在剛開始執行這個計劃的時候,大概誰也不會相信祂的存在吧。但沒關係,隨著時間的推移,全世界的人們都將知道有一位僅會處刑罪人的神明,降臨在了這片大地之上,沒有人能反抗祂的力量。”

“當極惡必定換來死亡時,無論異能者還是普通人,所有人便會傾向於不敢作惡——他們可以有自信逃脫法律,但絕無可能逃脫來自神的裁決。”

所謂[君子論跡不論心],隻要這個人一輩子在行為上都不作惡,哪怕他的真正想法再如何黑暗,也不會對社會造成危害。

既然無法徹底清除罪孽,那就選擇清除會犯下極大惡行的罪人就好了。

說到這裡,葉伊赫閉了閉眼。

當然,他不會告訴費奧多爾的是原本綁定著他的係統,此刻已經取消了自我銷毀程序,改成通過聖劍的連接,轉移到【神人·雨禦前】、也就是福地櫻癡的腦海裡。

作為能夠推算這個世界無數種未來可能性走向的超級監測裝置,用來輔助福地櫻癡精準鎖定哪些罪人該受到裁決這種小事對它來說,簡直是信手拈來。

隻是……

“那些被【神人·雨禦前】殺死的性命,本質上而言,都是出自我的手。”

葉伊赫伸出雙手,好似如當初他揮拳打死那個害他養母喪命的罪犯般,已布滿血跡斑斑。

“如你所見……”

“我亦是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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