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山虎猛然一拍大腿,淚水瞬間蓄滿了眼眶。
他哽咽的開口:“是啊,我就是三貨啊!我是叫陳三貨!我大哥一直念著我呢!”說著就嚎啕大哭起來。
桌子旁,姐弟仨人麵麵相覷,明光嚇得丸子都不敢啃了。
待他的情緒慢慢平複,衛明熹也終於從他的講述中了解了這件往事。
陳山虎,原名陳三貨,山虎是後來介紹他入黨的政委給他改的名字,希望他能英勇作戰,像老虎一樣勇猛,將敵人嚇的聞風喪膽。
那時的他已經是一名戰功赫赫的團長了。
但1926年,陳三貨隻有15歲,也是在那一年,他的父母,兄長都死在了軍閥混戰的亂槍下。連他也被一股不知名的流兵裹挾著東逃西走。
就在翻關陽山時,遭遇了一夥敵對勢力,混亂中他被子彈掃中左肩,滾落下山。
那是一個很冷很冷的冬天,山上鬆軟厚實的雪為他的死亡帶來了一段緩衝期,但也是這冰涼入骨的雪,正一點一點奪走他身體最後的生機。就在即將陷入昏迷的那一刻,上山打柴的衛元牛發現了他。
這個心地善良、老實巴交的男人救了他。
他將自己背回了家中,安置在了他家僅有的炕上。炕燒的最熱的那一頭是他那看著就不好相處的女人睡的。男人怕他冷,就挨著他睡在炕的西頭。
一床薄被大半分給了他,一日兩頓的粗糧大半省給了他,就連家中唯一一隻小母雞也殺了給他補身子。
窩窩囊囊的男人訕笑著將雞腿雞翅膀遞給婆姨,剩下的肉和湯一口一口全喂進了他的肚子。他掙著推拒,男人隻是舔了舔發乾的嘴唇,笑盈盈的,像哄孩子一樣勸他,吃了肉身子就大好了。
他這一生,永遠也忘不了那個畫麵。他那麵容姣好的大嫂子,白眼兒快翻到天上去了,嘴裡卻沒吐出半個不字。他的大哥,年紀輕輕就布滿了溝壑的臉上,閃著慈父般的光輝。
男人是半個赤腳大夫,在他日複一複、力所能及的精心照料下,陳三貨終於養好了身體。
他離開了下林村,離開了這處漏風漏雪卻曾短暫庇護過他的屋子,也離開了待他恩重如山、如兄如父的大哥,繼續投身到戎馬兵戈中去。
離開前他心裡發過誓的,有朝一日他定要報這再造之恩!可因為他的過錯、疏漏,此生此世,這山高海深的恩情,這洶湧在他胸腔裡好多年的思念,再也不能對著自己那可憐可敬的大哥親訴了!
屋外山風呼嘯,屋內燭火微微。
二妞聽得入神,明光早趴在桌上睡著了,氣息呼哧呼哧的,一隻小胖手還緊緊摟著他的飯碗。
看著剛才還生龍活虎乾飯的老頭,此刻卻是滿麵頹然,他紅紅的眼角邊皺紋淩亂的交錯著,眼神裡仿佛有無儘的滄桑。
衛明熹微微動容,她在他鬢邊發現了幾根之前並沒有留意到的白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