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慢慢點頭。幾天之後,崇禎就在英武殿暖閣中下了一道手諭,釋放侯恂即日出獄,等候召見。第二天,崇禎在文華殿中召見了範複粹、陳演、陳新甲和侯恂四人。當他們奉召來的時候,崇禎正在用朱筆修改禮部待擬的追悼周王的祭文。
“叫他們進來吧!”
等四人進來叩頭之後,崇禎命令他們起來,仔細向侯恂看了一眼,隻見他入獄之後,兩鬢和胡須都斑白了許多,但精神還很健旺,對他說道:
“朕因為你以前有罪,所以把你下獄,以示薄懲目今國家多故,將你放出來,讓你去湖廣、河南、陝西三省總督,率領左良玉、楊文嶽、汪喬年等人進河南剿匪,以補你以前的過失,成功之後,朕將不吝重賞。”
侯恂眼含熱淚,跪下叩首,“嚴霜雨露,都是皇恩,臣到左良玉軍中,誓必鼓勵將士,督促他進軍河南,剿滅闖賊,上慰君心,下安百姓,甘願粉身碎骨,不負皇上知遇之恩。”
崇禎見侯恂誠懇的樣子,十分滿意,連連點頭道:“很好,很好,你到左良玉那裡,估量何時可以帶兵入豫剿滅闖賊?”
侯恂不敢答應具體時間,隻說:“等臣到了湖廣,斟酌實情,條奏方略。”
崇禎心中急躁,搓著雙手道:“如今已經快十月份了,闖賊攻克開封一個多月了。朕希望左良玉趕快進軍,最好在過年之前就擊敗闖賊,讓朕過一個安心的年。切勿逗留太久,讓闖賊在河南站穩腳跟,以後就更難剿滅了!”
侯恂知道左良玉剛剛從河南撤軍,士氣定然不足,如果趕上天寒地凍的時候強行進軍,隻怕士氣更加低落,所以年前很難出兵,但他怕皇上震怒,吞吞吐吐好一會兒才道:“左將軍河南新敗,需要整頓兵馬才能再次出擊,時間短了恐怕不行。”
崇禎急躁道:“那要等到什麼時候,等闖營在河南站穩腳跟,大舉進攻京師,你才來麼?”
侯恂聽皇帝口中有怒意,連忙叩首,道“屬下不敢!”
崇禎沉默片刻,轉而用溫和的口氣說:“你是知兵的大臣,朕知道你的能力,現在東虜圍困錦州很久,朕的邊軍都派到山海關,還不知道能不能解得錦州之圍。河南、湖廣、陝西的形勢都不好,河南尤甚,連失名城,親藩殉國,卿有何善策,為朕解憂?”
侯恂叩頭道:“微臣在獄中也常常為國深憂,雖然也有一些愚見,但不敢說出口。”
崇禎心中一動道:“假如對國家有利,你儘管開口,對朕直說。”
侯恂道:“目前內剿流賊,外禦強虜,兩麵用兵,實非國家之福。朝中文臣多逞空言高論,不務實效,致有今日內外交困的局麵。如果下去,國家形勢不堪設想,如今不是無策,而是眾人愛惜令名,不敢對陛下直言。”
崇禎隱約猜測他說的意思,道:“你快說,到底是什麼策略?”
侯恂道:“陛下是千古英主,請看在臣一腔愚忠的份上,不加罪於臣,臣方敢說出。”
“你現在已經出獄任事,便是朕的肱股大臣,倘有善策,朕當虛懷以聽。倘若說錯,朕也不怪你。”
侯恂又叩頭,低聲道:“以臣愚見,對東虜倘能暫時議和是上策。隻要東事稍緩,就可以抽調邊軍,定能平定河南闖賊之亂。”
崇禎輕輕啊了一聲,臉色稍變,仿佛這意見並不投合他的心意。其實,他早就想和滿清議和,隻是明朝清議十分厲害,各種文官、諫官為了博取正名,把議和視作大明朝的屈辱之事,大加鞭撻。即便是崇禎也不敢把議和的事情公開說出口,他隻想暗暗的和滿清議和,然後再抽調兵力平定中原亂軍。
可現在侯恂直接說出來了,這讓他不禁有些懷疑,是不是朝臣在試探他的口風。
崇禎哼了一聲,“議和一向被本朝視作恥辱,北宋靖康之恥是前車之鑒,你還說議和!”
侯恂道:“十多年來,內外用兵,國家精疲力儘,苦苦支撐,幾乎成了不治之症。目前欲同時安內攘外,縱有諸葛孔明之智,怕也無從措手。故以微臣之見,不如趕快從關外抽出手來,全力剿賊,等待中原安定,再向東虜大張撻伐不遲。”
崇禎越聽越覺得這像是朝臣對他的試探,他看了一眼陳新甲,隻見他微微搖頭,示意自己並沒有向侯恂透露崇禎暗中議和的事情。
崇禎忽然臉上露出惱怒神色,一拍禦案,道:“侯恂,不可妄言,咱們大明朝與東虜是死敵,遼東是咱們世世代代的領土,誰丟失一座城池都要遺臭萬年,朕寧可死了,也不做宋徽宗。況且現在東虜正在圍困錦州,朕已經命洪承疇率領大軍出關,馳援錦州。目前對東虜議和,示弱於敵,不合朕的意願。以後這議和兩個字不許再提,下去吧!”
等侯恂、陳演,範複粹三人退出之後,崇禎隻留下陳新甲一人,小聲問:“議和的事情,是你透漏給侯恂的麼?”
陳新甲連忙跪下說:“侯恂今日才從獄中蒙恩釋放,臣還沒和他交談過。再說議和之事,聖上千叮嚀,萬囑咐不可泄漏此事,臣怎敢對外人言。”
崇禎長長的出了口氣,道:“那就好!那就好,如果傳出去,隻怕朕會被人說成是投降之君,屈辱之君,如此一來,朕的顏麵何在,又怎麼去麵對列祖列宗的牌位。”
陳新甲道:“對,聖上是中興之主,這議和確實有誤陛下令名。”
崇禎歎氣道:“中興之主的話就不用提了,隻是這議和就是向東虜服軟,丟人現眼之至,以後,朕還有何麵目教諭天下萬民百姓,萬萬不可讓外人知道。”
陳新甲叩首道:“謹尊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