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搶上來的錢,如何分?”
“二八。”
“哦,乾這行是辛苦,拿個八成倒也合情合理。”
“我們是二,衙門老爺是八!”
朱厚照聽聞,當即不高興了:“憑什麼,活是咱們乾,隻分兩成?衙門裡的人什麼都不乾,卻拿走八成?”
王傑嘴角抽動了下,說道:“咱們是乾活,可說到底是領的衙門裡的差事,沒衙門裡給虧錢賬目,咱也乾不成不是……”
朱厚照恍然,道:“可我記得,朝廷文書傳遍各地,過往虧錢概不追究,如此又索拿回去,就不怕百姓告狀?”
王傑不屑地說:“告狀?就他們這群窮鬼,嗬嗬,狀紙錢、門檻錢、見官錢,哪個能少?再說了,告了官又如何,他們還能有什麼憑證不成?”
朱厚照起身走向地上受傷的家主人麵前,沉聲道:“看來這群百姓,隻能被欺負得死死的,連個喊冤的餘地都沒有。為大興縣衙當掮客的有多少人?”
王傑想了想,道:“百餘人,各憑本事。”
“好一個各憑本事!”
朱厚照甩袖,看向籬笆院外的李東陽:“李先生,這是多好的發財致富機遇,隻要欺負百姓,那就有錢,還不用擔心後果。依我看,咱們得加入啊,賺點錢不好嗎?反正無人在意——百姓死活!”
“百姓死活”四個字,被咬得沉重,透著殺機!
李東陽麵色凝重地走入庭院,拱手道:“百姓才幾個錢,要賺錢,當從貪官汙吏那裡賺。”
朱厚照嗬了聲:“如此說來,李先生是要我舉起屠刀,殺到衙門去了?”
李東陽回道:“律令如刀,該落則落。”
朱厚照目光銳利地看著李東陽,這個老狐狸,竟用律令來約束自己。
拍了拍手。
曾紹賢走了進來。
朱厚照看向王傑:“現在你有兩條路可以選,一是跟著他安排的人,指認並抓住所有大興縣掮客。二是——”
棍子落在王傑麵前。
“斷兩條腿,然後被抬著指認並抓住所有大興縣掮客!”
王傑顫抖起來。
這他娘的就是沒得選啊。
曾紹賢打了個口哨,七八人湧入院中,將王傑三人給抬了出去。
朱厚照伸手,將主人家何九扶了起來,拍了拍其胳膊,沒有說什麼,轉身朝著門外走去。
說什麼?
能寬慰他們什麼?
掮客,說到底是隱藏在衙門外的隱秘的手,沒有皂服,沒有水火棍,可一樣能欺民、虐民。
底下的手段,如同暗湧。
表麵平靜無波,下麵亂得很呐!
“吏部整頓官場,動作頻頻,一個月來,地方之上,自布政使到縣衙,換了沒兩百,也有一百五六了吧。可大興縣衙就在北京城內,為何沒有治好?是不是站得高了,就看不到腳下了?”
朱厚照冷森森地說道。
李東陽心頭一顫,連忙說:“梁尚書這段時日勤勉,確為朝廷做了許多事。”
朱厚照停下腳步,指了指一旁的院子,沉聲道:“那就是說梁儲太忙,看不過來如此多事。傳朕口諭,升副都禦史、文淵閣大學士劉忠為吏部右侍郎,讓他親自來這裡一趟,問清楚,聽清楚,然後去大興縣衙——辦差!”
“臣領旨。”
曾紹賢答應道。
朱厚照走著,對李東陽肅然道:“狀紙錢、門檻錢、見官錢!百姓想告狀都告不起,長此以往,百姓的不公、冤情誰來解,百姓的疾苦、煎熬誰來紓困?”
“李閣老,是時候考慮考慮,如何讓百姓能告狀、敢告狀的事了!”
“律令如刀,刀長時不用,鏽跡斑斑,誰還會在意?”
“刀沒了威脅,朝廷沒了權威,朕沒了人心!這個道理,你身為首輔不會不明白吧?”
“有人想毀大明根基,朕隻能——用一用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