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驀地想起奉先殿外那碧綠的芭蕉。驚鴻一瞥。
少女的身手很好,藏在那裡,連吐息都很輕。躲得也很快,芭蕉葉連被風吹動的痕跡都沒有。
他從沒見過建儀公主,畫像也不曾。夏元洲找上門之前,他也不曾好奇過這位王朝唯一的明珠有著怎樣的風姿。但剛才那芭蕉葉子一動,心有靈犀似的,他一下認定了來者就是自己未婚的妻子。
匆匆的一眼如流光瞬息。或許隻是蝴蝶扇動了一下翅膀的功夫,夏鶴已經牢牢地記住了祁無憂的模樣。
十六七歲的少女有著一雙冰清玉潤卻不諳世事的眼睛。她直愣愣地盯著他,就像夏元洲說的,會對他一見鐘情。
不過……
如果有朝一日教她發現了自己真正的出身,莫說死心塌地,恐怕治夏家一個欺君之罪還差不多吧。
*
鬥霜回到長春宮,卻還未想好如何複命。
未來的駙馬心細如發,高深莫測,且一心尚主,大有不做不休的勢頭;晏大學士城府深沉,既深得祁無憂的青眼,又是她的逆鱗。豈敢一句一句照實說。
思前想後,還是眾姊妹出了些主意。
漱冰道:“你也說了耳聽為虛,殿下是不會信的。給晏學士穿小鞋,殿下說不定也怪你搬弄是非,兩頭得罪。再說,他們若生了齟齬,對殿下來說也不是好事。”
濯雪說:“聖旨已下,總歸殿下還是萬分在意這樁婚事的。隻要殿下知道未來的駙馬心裡有她,未嘗不是皆大歡喜。”
隻有照水憂慮不已,歎了口氣:“現在好了,殿下身邊已有兩個勢同水火,裡頭那個又不知是什麼光景。”
……
長春宮裡,殿中已經點燃了柔和怡人的熏香。祁無憂穿過一片如霧的紗幔,身形似疾風一樣淩厲。
內殿中久坐的青年察覺了她的腳步,很快從榻前站了起來。
祁無憂總是走得很快。頃刻之間,她便步入簾內,兩人的目光倏地對上了。
英朗沉默地跪下,行了禮又站起來。
暮色已至,他似乎已經沐浴更衣過了,身上穿著一件硬挺的官袍。乾淨嶄新的鴉青色仿佛在為今夜的媾/和鋪墊。高大的身影站在祁無憂旖旎綺麗的寢殿裡,壓迫得氣氛局促不已,琉璃盞裡的燈光在曖昧的芬香中緩緩流瀉著。
但祁無憂煩透了。
英朗是她的貼身侍衛,張貴妃也默許他可以自由出入她的寢殿。甚至,今晚都不是英朗第一次來到她的床邊。
早在兩年前,她十三歲的時候,張貴妃便指使了英朗來破她的身。她彼時還沒個主意,一味地任憑母妃擺布。直到最後關頭,她看見了彼此赤/裸的身體,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反感,頭也不回地推開英朗逃了出去。
其實她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張貴妃的命令,英朗根本就恨不得繞著她走,又豈會願意和她水乳交融。
瞧他,從進屋起,何曾願意跟她說一句話。
祁無憂隔著五步遠站在英朗麵前。兩人啞巴似的對峙了片刻,誰也沒有將誰逼退。
她和英朗也是有意思,不是夫妻,卻比成婚三十年的夫妻還相看兩厭。
“你出去吧,我這兒用不上你。”祁無憂道:“這樣的日子也沒有多久了。等我成婚以後,就有理由跟母妃說把你放出去了,省得你和駙馬都無法自處。”
英朗立在原地看著她,從沒看得這樣仔細。
祁無憂卻動了動,避開他,問:“很意外?”
“殿下要忤逆貴妃娘娘的意思?”
祁無憂瞥向英朗,就知道他隻是在表麵上規規矩矩。跟在她身邊的人裡,沒有哪個敢像英朗一樣反過來問她問題。
不過,她不想和英朗睡覺,不代表她討厭他。
英朗已經被權力強/奸了。他們都被權力強/奸了。
“我怎麼跟母妃說,輪不到你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