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寶瓷轉身想跑,劉槐也不著急,抄著手好整以暇道:“薑大姑娘,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你躲,又能躲到哪去?這是要回長春宮麼,去長春宮的路咱倒也認得,跟你走一路便是,就算是當著李才人的麵,爺也敢抓你。上次不巧,讓陸廠督碰見了,救了你一遭,但是今兒,無論如何也要把你帶回教坊司。”
薑寶瓷停住腳步,後背倚靠在宮牆上,警惕地看著麵前虎視眈眈的幾個人,聽到劉槐提起陸晏和,忽然急中生智道:“劉槐,你好大的膽子,敢對我不敬。你可知,如今我可是陸督公的人,你還妄想把我擄回教坊司,是活得不耐煩了麼?教陸督公知道了,揭了你的皮。”
劉槐本聞言果然一頓,示意侍從慢點動手,眯著三角眼上下打量薑寶瓷一圈,問道:“你果真做了陸晏和的對食?”
薑寶瓷臉色通紅,心口砰砰直跳,梗著脖子道:“那還有假。今日陸督公叫我去杏園,我正要過去呢,若是去得遲了,督公問罪,我就說是被你絆住了,讓督公拿你下詔獄嘗嘗厲害。”
劉槐心中升起幾分猶疑,雖然不太相信薑寶瓷的話,但這丫頭生得如此美貌,保不齊陸晏和就會動心。如果薑寶瓷真和陸晏和結了對食,不但自己計劃落空,還會因此得罪了那位煞神,吃不著羊肉還惹一身騷。
“既然陸廠督讓姑娘去杏園,卑職自然不敢耽擱,姑娘請吧。”劉槐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薑寶瓷佯裝不忿,揚著下巴從劉槐身邊走過,劉槐示意其中一個侍從:“跟上去瞧瞧,看她是否真的是去杏園,小丫頭要是敢誑我,哼!”
本想撒丫子跑路的薑寶瓷,發現身後跟了條尾巴,煩躁地跺了跺腳,隻得硬著頭皮往杏園方向走。所幸西華門離杏園相去不遠,她憑著記憶很快就找到了那日做的標記。
走到杏園門口,薑寶瓷試探著拍了拍門,裡頭很快有人應聲:“是誰?”
“馮回,是我,薑寶瓷,快開門。”薑寶瓷聽到熟悉的聲音,如獲救星。
馮回打開角門,見是薑寶瓷,無奈道:“薑姑娘,你怎麼又來了,不是跟你說了麼,督公這幾日都不在,歇在外頭了。”
聽說陸晏和還沒回來,薑寶瓷心中一喜,眼角的餘光瞥向不遠處盯梢的侍從,聲調高了幾分道:“這個冤家,才兩日光景就厭了我,巴巴地叫我過來,他卻跑出宮去快活,就隻欺負我這個苦命的出不去罷了。馮回,你說,他歇在哪個外頭了?是不是在外麵還養了人,他到底有幾房妻妾,你給我說清楚。”
馮回不明所以,被她逼問地麵紅耳赤,結結巴巴道:“薑......薑姑娘你彆亂說,我們督公是正人君子,哪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他是住在東廠值房了。”
“那我進去等他。”
“這......”馮回有些遲疑,主上明明說的是“不許再讓那個小賊來杏園”。
薑寶瓷紅了眼眶潸然欲泣,一副被始亂終棄的可憐模樣,馮回也慌了手腳,趕緊讓她進去:“姑娘莫哭,快進來說話。”
盯梢的侍從見薑寶瓷進了杏園,折回去跟劉槐稟告:“掌爺,小的親眼瞧見薑姑娘進了杏園,薑姑娘直呼門房小廝的名字,似乎十分熟稔,看來這事應當是真的。”
劉槐恨恨地啐了一口唾沫,罵道:“不要臉的狐媚子,太監的床也爬,也不怕一輩子獨守空房。”
侍從覷著他的臉色,討好道:“我聽薑姑娘和門房小廝說話,話音兒裡似乎陸廠督對薑姑娘也不大上心,您要不要打探打探,若是陸廠督真厭了薑姑娘,咱們還有機會把她弄回教坊司。”
劉槐橫了他一眼,抬腳踹在他後腰上:“太監摸過的東西,爺稀罕?”
。
陸宴和這些天一直在東廠忙碌,各地密探傳回的消息密箋堆成小山,他一一閱覽過,有覺得需要呈給隆安帝看的,便謄抄下來,其它的都吩咐福滿銷毀。
直到晚間,福滿叫人來掌燈,陸宴和才擱下筆,閉上眼睛揉了揉眉心。
“師父,歇歇吧,該用晚膳了。”福滿輕聲道,“一刻鐘前,曹臻派萬華樓的跑堂來送了請柬,請您今晚到萬華樓赴宴,我看您忙著沒敢驚動,這是帖子,師父您過目。”
陸宴和掃了一眼,並沒有接,示意福滿把帖子放到桌案上。
萬華樓的請柬裝飾精美,胭脂紅色打底,嵌著一層金粉,雕刻出鏤空的亭台樓閣,樓閣上是彩繪的明月高懸、繁星點點。
側旁用上好的歙墨寫著幾行簪花小楷:良辰好景,弦歌雅意,美酒珍饈齊備,恭候賢弟盛臨。
陸宴和眼中閃過淡淡的冷意,這“賢弟”二字的稱謂,用在他和曹臻之間,實在太過熱絡。看來曹臻是打定主意,一定要拉他上賊船了。
福滿察言觀色道:“師父不想去,我回了他便是。真是狗皮膏藥,粘了一點兒就賴上咱了。”說著拿起帖子就要往外走。
“慢著。”陸宴和麵無表情道,“放那吧,我去一趟便是。有些人,也該敲打敲打,省得他得意忘形了。”
東廠裡也有值房,陸宴和沐浴過後,換上一身暮山紫的大袖圓領直裰,腰佩香包,頭束玉冠,一副世家公子打扮。
出了東廠,陸宴和沒有騎馬,而是上了一輛樸實低調的馬車,坐好之後撩開車簾,吩咐一直跟著的福滿道:“你今兒也忙了一天,回宮歇著吧,晚間我去桂花巷瞧瞧師父,就在那住下了。”
福滿叮囑趕車的兩個小廝好生伺候,一直等到陸晏和的馬車拐了彎,這才掉轉馬頭徑自回宮。
萬華樓在煙霞北街,距東廠相去不遠,中間隔了七八條巷子,大約兩柱香功夫便到了。
這裡是整個京城最繁華的地方,一條丹水河正從萬華樓前經過。
河上遊船花舫,煙柳畫橋,兩岸遊人如織,被人稱作“小江南”。
而萬華樓是這附近最高的建築,坐在三樓的雅間裡,推窗而望,近處的丹水河,遠處的街巷人家,都能儘收眼底。
陸宴和一到便被等在門口的小廝請上樓。
曹臻正背著手站在窗前欣賞風景,聽到動靜回頭,看到陸宴和走進來,臉上立馬浮上一片喜色:“我還以為賢弟不肯賞光,快請坐。”隨即衝小廝揮揮手,“去,吩咐上菜。”
“是,老爺。”小廝答應一聲,噔噔噔跑下樓,不多時,就有幾個跑堂的端著大托盤兒上來,擺了一桌子酒菜。
曹臻與陸宴和相對而坐,使了個眼色讓伺候的人都退下,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