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占山、關先生留下的銀子都給自己治傷了,娘和秦閨兒沒得往身上多加一根布條兒。現在,兩個陪著自己讀書做活的女人,連一口苞米麵兒糊糊都吃不上。秦閨兒還得經常去黃花甸子挖野菜。
他找到黃花甸子上的各路倌員,替他想辦法。最後得知,鎮北陸財主陸善人家有五頭牛要放,工錢是每月五毛,隻放春秋夏,不放冬天。因為工錢太少,又不能常年乾,所以現在還沒雇到牛倌。於顯龍高高興興答應了。五毛錢雖然不多,要是連乾四五個月也能買條破被子,免得母親揪心。
奇怪的是,無論於顯龍做什麼,龍韓氏再沒乾預。就如那次他真的被野狼咬死了一樣。
領牛的那天早上,於顯龍碰見了田五更。田五更現在是陸善人家的長工,除了能租種半坰地外,還能賺三鬥小米。於顯龍羨慕得不得了。
田五更奇怪道:“三鬥小米,不夠一個人的口糧,有啥眼熱的?”
於顯龍:“我要是能賺到三鬥小米,我娘就不用一年到頭喝苞米麵糊糊了。”
田五更:“兄弟有這話,你娘就沒白疼你。大煙炮裡打狼群那天,你娘一個女人一路背著你,我要換換她都不肯。那時我就羨慕你有個娘。”
於顯龍:“五更哥,你娘呢?”
田五更:“死了。就死在這院子裡頭。”
於顯龍怕田五更傷感,趕著牛奔黃花甸子了。把牛放進大甸子,他又拿出自己的書本。這是他三年來養成的習慣。可是他打開那本《周易》有些懵了。都是中國漢字,也能連成句子,就是不知什麼意思。他能看懂《三國演義》,能看懂《論語》《孟子》,就是看不懂這本《易經》。他急切想回去,找關先生求教解讀。好容易盼到黃昏,他把牛先送回陸家,再返回書院,看了一整天《周易》,疑問太多了。
五月節前幾天,於顯龍揣著一雙母親做的鞋去那拉街拜望乾娘那大神。和以往不同的是乾娘的院子裡多了一個男人。這個人中等個兒,棗核兒腦袋,老鼠眼睛,年齡仿佛比郎占山要大幾歲,但絕對比乾娘要小得很多。
於顯龍進屋給那玉蘭磕了頭,又把母親做的鞋交給她。那玉蘭把一個香囊掛在他身上,然後把一隻精巧的染著藍顏色的小笤帚交給他:“回去給你娘,讓她掛在門邊。驅災辟邪呢。”
於顯龍:“乾娘,外邊那個男人……”
那玉蘭:“唉,乾娘老了。很多事一個人乾不了,就得找個男人。他是老包的兒子,叫包寶柱。大夥兒叫白了,還叫他包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