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眼朦朧之時,身上落了一件狐裘鬥篷。
她抬起頭看到身旁放著一盆炭火,那個清風白衣少年給她帶好鬥篷帽子,“一盆炭火而已,我動動手的事,公主為何不來找我?”
而他白淨手指上,滿是炭火燎出的泡。
次日清早,聽聞那宮女離奇的死於爐灶大火。
*
雲皎皎從夢境中醒過來之時,發覺自己已不在牢房,陌生的屋內一盞殘燈搖曳閃動,將整個屋子殘破簡陋的光景照徹得一覽無遺。
窗外入眼即是傍晚昏黃夜色。
雲皎皎爬起來,環顧四周。
這是一個很簡陋的一進院,她所在的房間多半是之前的柴房,裡麵堆了些落了灰的雜物和柴火。
而主屋裡麵燈火通明,能看到些許晃動的人影。
雲皎皎慢騰騰的離開柴房走上前,在門口聽到了主屋內殷芳的哭聲。
“怎麼這麼多傷,這武雲侯未免下手太狠了些。不是都查了,前朝諸事和咱們家關聯甚小,為何還非要將你打成這樣,還收了咱們家的田產和財物,這廢棄的小院子又如何能讓你好好養傷。”
顧欽虛弱的聲音響起,“母親的傷可好些了?”
殷芳哭著不說話。
顧欽勸慰著,“母親莫要難過,虧了是冬日,傷口不至於發炎。隻要我們性命還在,就不怕日後沒有出路。”
“還能有什麼出路?”殷芳嗚嗚的哭著,“咱們顧家都這樣了,還能如何?”
顧欽輕歎了一口氣,“皎皎呢?”
“你不要跟我提她,都是那個災星,她就是死了也跟我們沒有關係!”
“我這麼多的傷都不白受。母親有所不知,咱們留她……”
雲皎皎身後突然響起春杏的聲音,“少夫人怎麼在門口站著啊?”
雲皎皎嚇了一跳,回頭看見春杏笑眯眯的端著藥站在她身後。
屋內的談話聲也戛然而止。
雲皎皎還未等說什麼,屋內傳來一陣匆忙腳步聲,房門“吱吖”一聲打開。
顧欽那張清潤卻毫無血色的臉映入眼簾,朝著她綻開一抹溫和的笑,“皎皎。”
雲皎皎一眼便看到了顧欽身上一塊一塊的血跡,遍布青白衣衫觸目驚心,“你傷成這樣,怎麼還出來?”
顧欽順勢握住了她的手,“這不是擔心你,聽見你來了,如何都得出來迎你。”
殷芳不想看見雲皎皎,索性尋了個借口離開。
顧欽將她帶進屋子,拉她坐下詢問著,“可是在獄中受苦了。”
雲皎皎眼簾微垂,“沒事,倒是你……”
顧欽笑了笑,“隻是些皮外傷罷了,皎皎沒事,我就算吃再大的苦都值得。”
雲皎皎望著他,心緒翻湧,“為什麼值得?你府中下人、親眷都不覺得值得。”
“新朝易主,換做旁人,自保而殺了我、交出我,都是情理之中。你寧願受酷刑,也要留下我一個處處絆腳的前朝人,又談何值得?”
顧欽乾淨漂亮的眉眼變得嚴肅起來,似是不愛聽這樣的話,“我是你的丈夫,理當護你周全,豈能背信棄義。隻要你是平安的,我吃點苦受點刑罰都無妨。皎皎再要說這種話,我要生氣了。”
雲皎皎瞳孔輕晃了下,莫名湧上些愧疚,“對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也不至於受這麼重的刑。他是不是難為你了,他……”
她欲言又止,想到了司延對她的脅迫,想要問司延有沒有同樣逼迫他,卻又羞恥萬分無法開口。
顧欽摸了摸她的頭發,嗓音低緩溫和,“不必道歉,不是皎皎的錯。”
說著,他動作卻猛地一頓,而他的視線剛剛好落在雲皎皎唇間殘留的血痂上!
唇色鮮紅,那一抹暗色更像是花瓣飽受摧殘後留下的痕跡。
顧欽視線下移,緊接著又看到了雲皎皎頸間齒痕,手腕淤青,無處不惹人遐思。
他頃刻間想到了司延手裡把玩的裙帶。
雲皎皎聽著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仰起頭見他的神情,“怎麼了?”
“沒怎麼,我就是扯到傷口了,”顧欽輕輕拍著雲皎皎肩背,唇間笑意仍如清風明月,“你也該累了,先回去休息一會兒,我叫春桃晚些時候給你上藥。”
“扯到哪裡了?不然我幫你看看?”
顧欽搖頭,“不必擔心我,乖乖照顧好自己。”
雲皎皎看他傷得比自己重不知道多少,的確需要休養,“那你好好休息,我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雲皎皎起身離開了房間,春桃接替她進屋。
她剛離開房間沒多久,顧欽臉上溫和的笑意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不鹹不淡的整理了下袖口,聲音低緩暗沉,“這紅顏禍水還真是受歡迎,進個牢房都能被人看上。”
春桃端著藥盞遞過去,快速反應著顧欽的話,“少爺的意思是,武雲侯看上了少夫人?”
顧欽眉目清冷,全無方才那般溫和,隻淡淡的接過來春桃手裡的藥盞,將裡麵的藥一飲而儘。
春桃還想說什麼,發現顧欽沒有要閒聊的意思,便識趣的噤了聲。
春桃原是殷芳的庶表侄女,長得頗有姿色,心悅顧欽多年,不遠千裡來投奔顧家做了個一等侍婢。原都打算等顧欽娶了正妻,讓她做個姨娘。後因雲皎皎的緣故,全都打了水漂,春桃怎能不恨她。
春桃眉眼微動,表麵安慰著,“少爺彆擔心,興許是您意會錯了……”
顧欽風輕雲淡的抬眸,眼底沒有絲毫波動,“我有何可擔心,一枚棋子罷了。”
“布局者,不屑與棋子動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