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這是夢嗎？”中年人笑了笑。
“不然呢？”張豪不以為然道，“難道我還真的闖了冥界，從怪物手下救人，然後犧牲不成？”
中年人似乎被張豪的話逗樂了，他的嘴角高高揚起：“是的。”
聞言，張豪翻了個白眼。
“我是裝火箭的駱駝啊，那麼持久，跑那麼快？”
中年人目光看向遠方，他不打算再逗眼前的小家夥了。
緩緩起身，中年人拍了拍張豪的肩膀。
眨眼間，兩人瞬移到了天兵市城牆前。
張豪雙手抱頭，用力晃著腦袋，顯然還沒有適應環境的改變，
等他看清楚周圍的情況後，整個人都愣住了。
停在半空的炮彈，暫停綻放的火之花，凍結的身體，凝固的表情……
張豪第一次近距離看到被按下了暫停鍵的戰場。
殘酷、痛苦、恐懼與……
死亡！
忽然，他的瞳孔狂震了起來，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出現在張豪的麵前，是一個身穿軍裝的年輕軍人，這位軍人的身體已經被異獸啃食的不成人形，斷裂的四肢，飛濺的血液，旁邊異獸口中的血肉……
渾身上下隻剩下頭顱，還相對比較完整，而這個軍人他認得，他曾經在鏡子裡看到過無數次……
“看到自己的屍體，很驚訝嗎？”中年人悄無聲息的來到張豪的旁邊。
張豪雙拳緊緊攥緊，儘管不願意承認，但看到這具屍體的刹那，他的本能甚至是靈魂都在告訴他……
這就是他……
“所以，那不是夢，都是真的……”張豪喃喃自語道。
“是的。”中年人蹲到了地上，看著張豪臨死前的表情，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這時張豪也走了過來，他也看到了自己的表情，那是一種滿足感，一種了無遺憾的喜悅。
望著自己的麵龐許久，張豪突然笑了起來。
他輕輕的用手，將自己屍體的雙眼合上。
做完一切後的他，回頭望向了城牆上的趙師長。
看著對方那紅紅的眼眶，張豪的笑容忽然停了下來。
“這便是亡者的執念，也是靈魂的錨點。”中年人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
張豪低著頭默默的思索著這句話，許久之後，他緩緩抬起了頭，看向中年人的目光開始多了幾分敬畏。
“您是死神嗎？”
中年人搖了搖頭：“我希望我是，當然現在，我也可以是。”
張豪沉默了，他聽不懂，但他更不敢問。
“走吧。”中年人示意張豪走過來。
然而，張豪的腳步頓了一下，猶豫道。
“這符合規矩嗎，我是華夏人，我覺得還是等無常來接我比較好，我更喜歡我們家的閻王爺……”
中年人的目光穿透了張豪的靈魂，看到了他的恐懼，所有生命刻在靈魂中對死亡的恐懼。
以及對生命的眷戀與渴望。
中年人那足以審判靈魂的目光讓張豪升不起任何抵抗之心。
他戀戀不舍的邁出了第一步……
第二步的時候，他回過了頭，他看到了他的戰友，看到了被他視為父親的師長。
滴答——滴答——
淚水無視了時空禁止的法則，從年輕軍人的眼眶中劃過，然後落到了沙漠上。
“他們會傷心嗎？”
中年人點了點頭：“他們會為你流淚，會為你舉辦葬禮，會為你祈禱，最後會尋回笑容。”
聽完，張豪重新向中年人走去。
每一步，他都走的很慢。
“我走了，我爺爺怎麼辦？”
“亡者不需要考慮生者的事情，這是屬於生者的磨煉。”
“我能見到我父母和姐姐嗎？”
“生與死，終會相逢。”
“我會下地獄嗎？”
“這需要審判。”
“死神大人，能……能走慢點嗎？”
“我很抱歉，恐怕不能。”
當死亡來臨時，他才發現自己的生命還擁有那麼多不舍的東西。
當死亡來臨時，他才發現自己是那麼的畏懼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