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存亮把手中的折扇放在桌上,楊公公的話,他也聽出來了,自嘲一笑,
“大公公,下官時刻記掛朝廷,可是江南的官,他就不一定心有朝廷了,改田為桑的事,下官隻把田畝之數大致算了出來,剩餘時間,都在和莊大人拉扯官場的事,就算是有著朝廷的旨意,如今也不過半數官員同意,至於落實田畝之數,遙遙無期。”
景存亮也沒有說謊,來到江南處處受製於人,莊大人那個老狐狸,不知是吃錯了哪個藥,處處與自己作對,各縣縣令有的地方也是缺少官員,如何能有人執行啊,
“景大人,不管他人遙遙無期,咱們這些京城來的人,可是有期限的,鄉試放榜,也剩不了幾日的時間,朝廷可還聽著信呢,蘇州織造局的織機,都已經安裝完成,就等著米下鍋,但凡再沒有個期限,後果,雜家不說,景大人也知道。”
楊公公根本沒有給景存亮幻想時間,開門見山的直接威脅,做也要做,不做也要做,
景大人苦笑一聲,端起身前的茶碗,猛地灌了一口,
“大公公放心,下官知道輕重,隻要大公公同意,下官就能做?”
“哦,景大人暫且說說。”
楊公公來了興趣,繼續問,卻聽見樓梯處,又傳來一陣腳步聲,眾人聞音,抬頭看去,隻見一身披甲的皇城司儉事,寧凱,匆匆帶人走了上來,
一見到楊公公坐在那,立刻單膝跪地,
“卑職江南皇城司儉事,寧凱,見過大公公。”
“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坐下,聽聽景大人的有什麼法子?”
“謝楊公公。”
寧凱狐疑的瞧了一眼景大人,起身落座,心中有些不屑,他有什麼辦法,要是有辦法,何至於現如此窘迫之地。
“回楊公公,下官早已經製定好法子,金陵城作為試點,先展開改田為桑的事,金陵有四縣,安寧縣,上虞縣,淳陽縣和永寧縣,都是靠近運河的上好的大縣,也是最頑固的,百姓皆不肯改田為桑,所以想要從地方入手,下官覺得,安寧縣和上虞縣,皆可動手。”
景存亮臉上閃過一絲狠辣,打算來硬的了,其餘眾人,尤其是賈雨村臉上若有所思,馬廣誠則是有些不屑,老一套的辦法,鬨起了民亂,又當如何?
賈雨村遲疑一番,開了口,
“楊公公,景大人,安寧縣令唐青文還有上虞縣令李正川,可是莊大人的門生,要是鬨起來,可不是小事。”
俗話說官場如戰場,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江南不少縣令,可都是莊大人的門生故舊,牽連不少,
此話一出,景存亮臉色難看,怒道;
“就是因為如此,這兩人才敢明目張膽的對抗朝廷政策,有恃無恐,要是人人如此,朝廷的話還算話嗎?”
“這。”
倒也是,賈雨村無法,隻能在心底讚同,可是,想要下邊縣令辦事,又該如何去做,真的要派府軍前去,冷將軍怕是不從啊。
這一點,楊公公似乎也想到了,皺著眉,
“想要強製改田畝,就需要出動兵丁,寧大人,金陵府軍可是誰統領的?”
“回楊公公,郡城府軍統領乃是冷丹東,是一個軟硬不吃的人,想要他出手,不太可能,”
寧凱搖了搖頭,冷將軍和甄家走得近,有恃無恐,聽說京城也有聯係,就不知是哪位大人,洛雲侯來的時候,此人早早得了信,躲到江北去了。
“嗬嗬,有意思,一到關鍵時候,關鍵的人,都有頭緒,雜家就不明白了,誰家養的狗,能比的上天家的,諸位大人,還有什麼法子?”
楊公公心裡權衡了一下,還真的有些難辦了,府軍不動,禁軍動不了,隻靠著衙役,和皇城司的人,不對,皇城司的人也動不了。
賈雨村頓時就閉了嘴,此時卻也無法,隻有景存亮冷笑一聲,
“楊公公,軟的不行,隻能來硬的,那些賤民,懂什麼,隻要下了法令,敢不從命,立刻抓捕,”
身邊皇城司寧凱動了動嘴,卻沒說出什麼話,牽扯朝廷大計,怎麼說都是錯,就在一桌人各自思索的時候,
外間的一處酒樓,
江南的官員早就濟濟一堂,落了座,也沒等誰來,美酒佳肴就開始紛紛端了上來,江南轉運使許德林,瞧著一桌子飯菜,忽然感到好笑,
接連迎接兩日,吃了兩頓飯,卻沒見到楊公公的影子,實屬是個笑話,瞧著一桌子老麵孔的人,率先舉杯,
“諸位,今日算是又接著吃一頓,吃好喝好,話就不多說了,乾。”
也不等其他人怎麼想,先把一盅酒喝了下去。
另外,
同坐的江南長史田居正,還有江南知州江細雨,默默點頭,喝著酒水,江南的菩薩來了不少,亂的時候要多了,
“諸位,既然來了,吃好喝好,至於其他的就彆想了,來,許大人,田大人,咱們哥幾個好久沒在一塊喝酒了,來,再乾一杯,”
說話的是江南儉都禦史藍季禮,端著酒盅似有交代一番,其餘官員被兩位大人提點,多有感謝,共同舉杯,滿飲此盅酒水。
隻有巡鹽禦史汪孟善,若有所思瞧著眾人,果真是老狐狸,還沒開宴席,就知道楊公公不來了,
本以為沈萬和備下宴席,會在此麵見楊公公,誰知,人一到,就開始上酒菜,他還沒明白什麼頭緒,等飯菜上齊,這群老家夥竟然自顧自的吃喝起來,也不管景大人和楊公公到了,現在看來,今夜,怕又是不來了,也不知景大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田兄,你的身子可好了?”
藍季禮夾了一口菜送入口中,關切的問了一句,以往的時候,田大人抱病在家可有些日子了,但是自從許大人嫁女開始,這病好像就好多了。
“嗬嗬,多謝藍大人關心,老夫的身子好多了,倒是藍大人要多注意些身子,江南的風雨要多了許多,入了夏之後更是如此,”
田居正微微一笑,江南長史隻是個閒職,想要偷懶,借口多的是,但是藍大人可不同,想避開,可躲不掉,轉運使許大人,應該是想好了後路,把自己的嫡女,嫁入京城首輔大人門第,這算是安穩無憂了,
此話一出,
一桌子官員,竟是愣神,抬手夾菜的動作都顯得遲鈍,江南知州江細雨,感觸頗深,也隻有他,還是孤家寡人一個,上一次,洛雲侯的副將都阻攔不了,何況現如今情況,隨他們去吧。
藍季禮臉色有些難看,江南出了事,明麵上的官場,也是他先要上折子,送於內閣,得罪人的事,都是他乾了,
“嗬嗬,雨是不小,可是雨再大,總有雨過天晴的時候,都是為朝廷效命,何談雨大雨小之說,田大人,江南官場這一塊,缺了誰,都不能少了田大人的那一份,許大人,您說,是與不是。”
藍季禮嗬嗬一笑,也不管其他人在不在,竟然抓住許大人的衣袖,好似說著玩笑一般,許德林笑著搖了搖頭,
“藍大人喝醉了,不管這雨怎麼下,都需要遮風擋雨的東西,有了這些,風雨再大,滴水不沾身,或許有間房子更好,所有人都在屋裡,那誰也不淋雨不是。”
許德林拍了一下藍大人的手,製指了指京城方向,這一刻,在場的官員皆是若有所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