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自從上次,小的把織造局秦主事的一些賬冊,送到景大人的府上,景大人的笑容做不了假,隻是這幾日,為何景大人一直不動手,想來應該就是等今日,楊公公今夜到金陵城,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哈哈,說得好,這封信,就是景大人寫的,田畝之數核查完,還來問我,改田為桑之策,應該從哪裡入手,嗬嗬,明顯就是試探,他想怎麼改,還需要問其他人,簡直是笑話,”
甄應嘉也有些怒意,本想把織造局的事給甩掉,誰知景存亮那個老狐狸,竟然沒有上鉤,織造局所有人員一動未動,沈萬和更是把江南最大的酒樓都給包了下來,準備迎接楊公公,是他提早知道了楊公公會來,還是景大人給傳的信,如此張揚的做法,可不是沈萬和以往的性格。
“二爺,莫焦莫燥,景大人身負皇命,他不得不去做,可是江南的這些世家勳貴,霸著田畝之數,多達半數之多,景大人想要改田為桑,那糧食產出就無以為繼,牽一發而動全身,以景大人的思量,現在動手太魯莽了,所以他必定要緩一緩,至於”
喬大掌櫃又是微微頷首,遲疑了一下,
回道;
“至於織造局的沈萬和,確實有些反常,小的覺得,不是他沈萬和想這樣,而是他故意為之,楊公公從京城南下,此事極為隱秘,他一介商賈可比不少江南的那些大人知道的晚,亦或者說,不是景大人傳的話,會不會是楊公公提早就派人知會了他,”
喬紅月的話,讓二老爺甄應嘉浮想聯翩,有沒有可能,就是因為沈萬和的動作,讓景大人有了顧忌,不敢動手,畢竟江南第一富商沈萬和的名頭,可不小啊。
“你說的也沒錯,很大的可能,就是如此,沈萬和那麼大的轉變,的確耐人尋味,有些話,他從不和甄家說,”
甄家二爺歎口氣,要是沈萬和和甄家聯手,江南地界生絲錦布,儘在他們掌握中,有些事,有著這些富貴,何必再去做其他的呢。
“二爺,沈萬和恐怕有沈萬和的苦楚,甄家每年的錦布,可都沒有少一批,要是他真的和咱們聯手,恐怕沈萬和的日子就沒幾天了,東王府,還有布政使莊大人,到如今,可一點動靜都沒有呢,小的也是加派了人手四下打探,隻發現金陵鹽商蘇胖子,在撒銀子四下采買物資,小的回到了商會,幾乎把所有庫存全盤給他了。”
喬紅月回來的這些日子,把甄家商會裡麵的庫存之物,全部以低價盤給了金陵第一鹽商蘇家蘇金凱,如今的蘇金凱可不是以往那個囂張跋扈的樣子,攀上了洛雲侯府之後,愈發的低調了,幾乎在江南尋花問柳之地,尋不見他的身影,但又處處是他的身影,也不知蘇家到底奉上了多少銀子,北上的船隻幾乎沒有斷過,匪夷所思,
提到了蘇州鹽商蘇金凱,甄應嘉的眉目就顯得有些不愉快,也不知此人有多大的造化,能攀上侯府的富貴,還有那個黃如泰,近乎和狗一般的跟著,這幾個月,可謂是在金陵城風光了一陣子,各大商會都有他們的身影,銀子也是大把的往外散去,著實震驚了不少人,尤其是不少官員的注意,可惜,無人敢動,隻能眼見潑天的富貴往北而去,隻因為洛雲侯那個殺才,刀子太過鋒利了,
“哼,蘇家之所以那麼風光,第一個就是攀附上了洛雲侯,想來洛雲侯抄家時候,貪墨的那些金銀玉器,古董字畫,還有銀子都留在蘇家了,記得前些日子,不少官員府上,什麼時候多了好些東西,還不是蘇家送的,要說蘇金凱也真的替侯府賣命了,江南各大商會這一陣子,銀子可是賺了不少,”
說完,踱步到書櫃之前,拿出台子上的一個雲紋玉雕,溫潤奪目,在火光的照耀下,更是異彩連連,這個就是汪家私藏的寶物之一,隻可惜汪家了。
“回二爺,是賺了不少,僅僅是小的商會,南城和碼頭的幾個倉庫,全都空了,連內府曆年的陳貨,都被買的一乾二淨,府上不少的暗賬,都抹平了不少,倒也是好事,尤為難得的是蘇家給的真金白銀,所以小的回來之後,把帶來貨物,換給江北那些世家,換回了不少鐵料和糧食,和蘇家接觸一下,蘇家竟然出了三倍的銀子,全盤了下來,二爺當年在北王府留下的暗賬,也給平了。”
喬紅月頓了一下,小聲的說著這些密事,雖說蘇家舉動可疑,但是甄家借著此等機會,也算是鬆了一口氣。
“嗯,那咱們的猜想就是對的,也不知洛雲侯抄家,抄出了多少,蘇家是明麵上的,萬不可動,動了他,洛雲侯可真敢動刀子的,隻是不知關外到底是不是真的苦寒困頓,這麼缺錢糧不成。”
這也是不少關內世家和勳貴一直在意的,早些年的時候,女真人肆虐,外外彆說商路了,就是很多小家族都是直接搬遷到了關內,平陽大捷之後,少數恢複了商路,也隻是到了平遙城,至於再往北的平陽城,也沒見到何摸樣,不過洛雲侯的兵馬,在京城大比的時候,確實震驚天下,
“二爺,甭管他是不是真的,姑且算他是真的,朝廷那邊,可是不惜代價的把流民全部往關外送過去,這些人可都算是洛雲侯家奴,就算是奴才,這飯食,也需要管的,朝廷的目的再明顯不過,小的在北地的時候,可聽說了,關外平遙城外,時不時的還有女真騎兵掠過,要說女真人能咽下那口氣,誰能信。”
喬紅月在雲陽郡的時候,可沒少打探北地的事,尤其是關外洛雲侯的封地,本以為女真人退了之後能老實一些,但恰恰相反,有不少走私的商會,皆是損失慘重,一方麵是平遙城的駐軍查得嚴,另一個就是城外草原上,時不時有女真人騎兵掠過,凡是遇上的,基本上就凶多吉少了,也引得落月關守將,不到落日的時候,就禁閉城門。
“嗯,也是,”
甄應嘉拿著玉石細細摩挲一番之後,又重新放在書櫃上,毫不起眼,誰也不知道此玉價值連城。
轉過身,回到書案之後,理了一下袍服上的褶皺,複又坐下,拿起了另一封書信,笑了笑,
“洛雲侯暫且不說他了,五年之內,他是沒有太多精力和實力,注意關內,朝廷運送流民去關外,未必不是壓製他,至於五年之後,洛雲侯府要是挺了過來,未必不是另一個西王,”
臉色凝重,又閃過一絲遲疑,此事,未必沒有人想不到,或許朝廷,另有深意,拿起的另一封書信,又重重放在桌麵上,
“這封信,是江南布政使莊大人三日前來的,說是江南之地,一直風平浪靜,有些事做不得,甄家能放手就放手。”
“二爺,這,莊大人的意思是?”
喬紅月有些沒聽明白,按理說景大人做事,莊大人即使不給便利,也不會橫加阻攔,可是為何,莊大人明裡暗裡,非要阻攔呢?
“是啊,莊大人又是何等意思,景大人改田為桑也不過是朝廷的命令,莊大人按理說不會這麼不理智,就算不同意,也不該橫加阻攔,想來,這是觸動莊大人的利益了,就在那些田畝之上,必有文章,亦或者是其他的事牽扯,罷了,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甄應嘉也是少許無奈,雖說甄家在江南無人可撼動,但許多事也由不得他,
“二爺不必擔心,無論是誰,在江南都要給甄家幾分薄麵,至於上麵的事,二老爺裝作不知不就成了,今夜,楊公公的樓船就要到碼頭了,景大人也傳了話,要不少官員士紳,就在西城門閣樓上等候,畢竟外麵雨勢太大,”
“嗬,在西城門閣樓上等候,要說真的去迎接,那也是在碼頭迎接,可是在西城門上,這算是有禮,還是無禮。”
甄應嘉微眯著眼睛,略有些思索遲疑,覺得事情可沒有這麼簡單,織造局那邊,楊公公到了,景大人就沒了染指的機會,這樣一來,後續能出什麼事不好說啊。
“沈萬和可去了?”
“回老爺,並未去,好像說是在酒樓等候。”
“這個老狐狸,”
喬紅月的話,讓甄應嘉神色一動,看來楊公公也不是沒有人的,恐怕這個沈萬和,是攀附上去了,
“那咱們不去西城門,酒樓那邊也不去湊熱鬨了。”
“這。是。二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