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紙沒說錯,昔日踏平歐洲的蒙古鐵騎,被徹底踏平,自此,蒙古鐵騎的噩夢在歐洲煙消雲散,淪為笑談。
章片裘站了起來,推開窗戶的手有些微微顫抖。
九月,八裡橋之戰,說起來就是接下來幾天內了。
十月,火燒圓明園,就在下個月。
是啊,這是曆史,不可改變。
此時的英國,馬路上馬車川流不息,不遠處的工廠炊煙濃濃地壓著蒼穹,許多高校的學生熙攘著,一群小學生嘰嘰喳喳的,由老師帶著朝著大英博物館的方向走去。
一派繁榮。
遠處靠近主乾道那條街,一輛接一輛的馬車密密麻麻,從車上下來的男人清一色留著辮子,穿著華貴的裘皮襖子,而女人華貴的服飾底下則是不便行走的小腳,由仆人攙扶著。
黑色的箱子,摞起來,占了半條街。
“怎麼來這麼多唐人?”琳娜頗為吃驚。
“外逃的。”章片裘說道。
此時的歐洲雖然有了極少數的中國人,但大部分是勞工,且集中在利物浦的港口,也有小部分從商的,多以官家內部的親戚為主。
潮汕幫,此刻在歐洲還沒形成氣候。
這一看,就不是做生意的,帶這麼多家當,還拖家帶口的。
還有十幾天才破北京。
而大清國坐最快的輪渡到這也得好幾個月,也就是好幾個月前,這幫人就已經開始外逃了。
果然,嗅到風聲攜帶家底提前跑的,是那幫大清國的權貴。斑斕的彩色玻璃跟著光印在章片裘的臉上,隻是剛剛還微笑著一臉昂揚的他,忽而沉著臉,眼底漫上無儘的悲涼,彩色光斑駁印於臉那麼地生動,而他卻像死了一樣。
而下一秒,他深深吸了口氣,明明剛剛還死寂的臉,伴隨著吸進去這口氣重重地吐出來,似乎又活了過來。
目光轉移,朝著紅顏酒館看去。
那條街,正在掛著紅色的燈籠。
“紅顏酒館換老板了,看來,這新老板很有財力。”琳娜很是羨慕。
“新老板是誰?”
“不認識。不過,能盤下紅顏酒館,又在剛開張掛滿街唐人燈籠這種奢侈品,肯定有錢。”
“收拾下,晚上我們去參加他們的拍賣會,看看他們的特展。”
“嗯?”琳娜愣了下,立刻警覺了起來,“你去湊什麼熱鬨?”
“拿上金錠子,我們去買點兒好東西。我們合作,黑貓酒館裡也開個拍賣行。”
嗡地一聲。
琳娜的腦子麻了一下。
她側了側頭,臉上有疑惑,有震驚,更多的是之前就猜到了,但不敢深想的懼怕。
“你……你要辦地下拍賣行?!”她不敢相信,下意識又問了句。
“是。”
“紅顏酒館這種?”
“對。”
“你瘋了嗎?!”琳娜幾乎跳了起來,手指向遠處,“紅顏酒館的老板怎麼死的?!這才幾天,你就忘了?”
紅顏酒館的前老板,死得很慘。
他是一個勤勉的法國人,從父輩開始就倒賣埃及文物,從小熏陶了如指掌,隻要一眼,便知真假、來曆、價格,號稱金眼。
這幾年,他辦的希臘展吸引了法國許多名流過來淘品,拍賣行辦得風生水起,將這酒館經營得遠近聞名。
有著條件最好的幕間劇、最好的展、頂好的地下拍賣行,前幾日,聽說還開始涉獵海底動物骨骼和陸地恐龍化石領域。
如日中天之時,被殺了,就在四天前。
那雙號稱‘金眼’的眼珠子被摳出來,用刀戳了個稀巴爛,丟在露出的肚皮上,屍體是在河畔找到的,分成好幾段,還特地散開丟了一地,頗有種以儆效尤的感覺。
凶手是誰?
不得而知。
有人說是黑手黨做的,有的說是某個有權勢的貴族做的,也有的說是隔壁市的地下拍賣行,黑吃黑吃掉的,甚至有人說,是一百多年蒙太古公爵的後人殺的。
總之,警察來晃了一趟後,沒破案,不了了之。“這種財,連意大利黑手黨都退避三舍,如果隻是買賣普通二手,那自然是沒事,可你野心竟這樣大,要開和紅顏酒館一樣的?!”說到這,琳娜打了個寒顫。
若要開像紅顏酒館這種地下拍賣行,首先,得有足夠的藏品辦展,且是大展、特展,才能吸引旁人放心將好的藏品交給你拍賣。
“紅顏酒館光自己的藏品,就上千件!買賣古董這麼賺錢的事,都把在重要人員的手裡,做這種大的,是會丟命的!”說話間,琳娜打了個寒顫。
光聊聊,就嚇得很。
上千件?
這才哪到哪?
章片裘笑了笑。
他站起來,走到衣櫃,邊說,邊拿出一條紅色的法式蓬蓬裙,“晚上,你穿紅裙子。”
“什麼?”琳娜愣了下。
“整天穿個寡婦裙,黑漆漆的跟個烏鴉似的,不吉利。下次,我給你找人做套旗袍,那才漂亮呢。”
……
琳娜張了張嘴,一時啞言。
房間裡安靜了下來,琳娜呆在了十幾秒,就這麼怔怔地看向他,雖與他認識不久,但卻明白,這個男人拿定主意的事,說服不了。
等她再次開口,嗓子竟突然沙啞了些。
“給我個理由,你現在有了本錢,很多生意可以做,為什麼偏偏要做這個。”
章片裘的身體背對著她,垂下眉眼,看著手中鮮紅色的衣服。
“理由。”唇邊扯了扯,他苦笑了下。
“對,這可是連黑手黨都隻敢部分涉獵的行業,你為什麼要做?”
是啊,他一個現代人,穿越到這而已,為這些老物件去出生入死,為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