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正常情況,王安石彆說狀元了,就是進士一甲都進不了。不過,彼時劉維箴繼位已滿一年,雖然年輕放權,卻也非全無自己想法。
麵對“打磨之論”,劉維箴並不苟同,他認為,朝廷取士,素以才學智用論高低,豈因年齡而計較長短,橫加打壓,有失公允。
當皇帝明確表達這種態度時,王安石這個23歲的大漢狀元,也就新鮮出爐了。皇帝未必對王安石有怎樣的好感,甚至都沒有仔細了解,但須知道,當初時的劉維箴也是個青年,麵對的也是滿朝老臣
到如今,王安石已入仕十年了,他的仕途很穩,穩到按部就班,基本依照朝廷固有的官僚培養製度、節奏來。真正進入官場之後,他才真正意識到,政法大學堂距離朝廷很近,但其中差彆之大,難以量計。
一頭紮進朝廷這個大染缸後,他的才智博學,根本無法掙脫政治旋渦,他的鋒芒也不得不收起,吃幾次虧就知道了。
還是得感謝範仲淹,若非範公拜相之後,大力提拔培養才士,或許王安石仍在三館修書屬文,抑或是在翰林院待詔,待在正統時代幾乎不可能被召見的“詔”。
因而,對於範仲淹,王安石是心存感激的,其思想、政風、品行,都深深地感染著王安石,全方位地影響著他。
夜更深了,陸陸續續地,僚屬們將整理、標注、擬議的各部司及地方道州上奏本章,呈與相堂。側對著範仲淹的書案上,又擺得滿滿的,那是一種讓人望而生畏的感覺。
“時辰已晚,本章放下,回府歇息去吧!”
王安石是最後進來的,手中同樣捧著一疊奏章,聞言,輕輕地將之置於案上,再看著始終埋頭於案牘、白眉凝愁的範仲淹,不由躬身抱拳,拜道:“相公,時辰已晚,還請保重身體,早些歇息吧!”
聞聲,範仲淹抬起頭,見到是王安石,布滿皺紋的老臉上露出點笑容:“是介甫啊!你先回吧,老夫還需再看完這道審計!”
說完,就又埋頭下去,見狀,王安石麵色動容,兩眼竟有些發熱。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緒,王安石向範仲淹拜道:“相公!”
察覺其異,範仲淹又抬起頭來,看著他,問到:“有何事?”
王安石沉聲道:“下官受相公提拔,常處中樞,所見所聞,皆為國家大事,然以鄙陋之目觀之,終如坐望雲山,不見真容。
自進京以來十數年,早不見畿外風光,不聞小民之聲,不識黎庶疾苦,下官懇請,外放一方.”
聽其所請,範仲淹先是訝然,然後露出滿意的表情,想了想道:“這是應該的,介甫能有此心,足見經世報國之誌!”
稍作琢磨,範仲淹道:“國家治安,一在吏治選材,二在章程法度,三在財計民生,這樣,江海關正有一個稅務副司空缺,就留給你吧!”
江海關可是帝國五大海關之首,半個世紀的發展下來,每年關稅及各項管理歲入,就已突破性地達到千萬貫。一個江海關,抵得上五座蘇州府。
王安石身處中樞的這些年,對於帝國政治經濟體製也有了相當深入的了解,自然清楚江海關之重。得到這樣的安排,既驚且喜,同時還有一種被重視的感覺,也絕對是其仕途的一個關鍵轉折。
“多謝相公!”對於此時的王安石來說,唯有長長一拜表示感謝。
旋即,範仲淹便給王安石批了張條子,待手頭事務交接好之後,便去找王相公落實。王相公,指的是宰臣、吏部尚書王士廩,這可是正統時代真正的帝黨核心,也是正統皇帝垂拱之餘,製衡朝局的一張王牌。
而望著王安石告退離開的背影,範仲淹眉目之間,卻露出了深沉的憂慮,眼神很複雜,良久,方才悵然歎息一聲。
江海關這樣一塊肥得流油的大肉,那裡自然是群狼環伺,自秉政以來,範仲淹對帝國財稅亦有諸多改革,尤其是海關這種“新事物”,更是大力整飭,打擊貪腐非法,這也是江海關歲入能達到曆史之最的原因之一。
但是,範仲淹心裡清楚,他打擊的,隻是一些皮肉,骨子裡的一些問題,卻不是依靠朝製能夠解決的。將王安石安排到江海關,無異於推他進狼窩,能否堅持下來,需要打一個大大的問號?
然以其個性與才乾,範仲淹又暗懷期待,希望他能給江海關乃至整個帝國海關係統,帶來一些不一樣的變化。當年,世宗皇帝用他範希文時,不也是這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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