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寵妃換了又換,總再沒輪著她。”
皎皎聽了這個故事,又驚又奇,心裡又是悵然,又是酸澀。訥訥無言,但聽燕囀繼續道:“我是班主撿來的,自幼便在這班子裡,不知父母是誰,一應皆由班主照料。
從前小,總見他關了門窗,自在屋裡畫洛神。畫來畫去,姿儀首飾變了又變,形貌總一個模樣。
我雖好奇,卻不敢問,亦不敢往外頭說。直到那回進京,往班主一位遠親家唱戲。那家同安嬪親厚,邀她母親聽戲,那位夫人眉目可像極了那洛神。”
燕囀說到這兒,便停住無語,微低了頭,不知在想什麼。
皎皎聽得又像明白,又不明白。隻覺這個故事,似乎清楚,又頗彎彎繞,總沒點明要說什麼。一位老夫人,如何便同戲班班主有舊,又如何會像畫上洛神。
燕班主再如何,亦不至思慕可做自己母親的人吧。
忽靈光一閃,打通其中關節。
女兒類母,燕囀見不到那位深宮安嬪,可總能從班主行徑猜測一二。
燕班主怕是思慕那位安嬪,以至寂寂多年,終究未娶。
想通這點,皎皎又驚又亂。但覺心裡五味雜陳,一點澀意慢慢泛上來。
恨海情天,世間姻緣糾葛,何以繁雜至此。
叫人,剪不斷,理還亂。①
燕囀見她愣愣出神,有些慌亂,不敢打擾,靜了一刻方緩緩道:“我……我不是說青梅竹馬不成,我是真同妹妹投契,才和你說這個。
我認得十裡長亭那小公子,湖廣行省今科解元。外頭傳他傳得什麼似的,夫人們提起便說佳婿。
他這般待你,想必情誼非比尋常。
不知你為何執意離京,咱們做女兒的,總互相多疼惜些,我隻盼你好。”
皎皎回了神:“我知姐姐意思,世間原不止姻緣一事。便什麼好姻緣,為這個將自己折損裡頭,總不值的。我亦總為自己考量。”
話如此說,眼中卻含了淚。墜珠似落下,隱入衣褶,轉瞬不見,隻留下個小小印子。
二人再未說什麼,相對無言,默默拉了手靠著。
沒幾日,燕班主派去的人回信,說探明了地址,可送皎皎尋親。
皎皎拜彆燕囀,謝了燕班主相助之情,往姑母所住小鎮尋親。
何姑母一家所住小鎮有個極動人名字—月湖,隸屬怡縣,盛產蓮荷,有汪湖水,形似缺月。鎮內亦有水係蜿蜒,夾岸楊柳依依、石板墁地。
何姑母一家賃住鎮南二進瓦房,緊挨清溪小橋。
皎皎輕輕拍了拍門上銅環:“請問有人在麼?”
“哎,誰呀?”甜脆脆的聲音,像出自七八歲小姑娘。
片刻後,木門打開,果出來個七八歲小姑娘。粉衫、雙螺髻,見了皎皎有些驚訝:“你是誰?”
皎皎見她形容可愛,不由微笑:“請問這兒可有位姓何的嬸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