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天色在此地一照,猶如珠闕貝宮,滿室生輝。
難免令人目眩神迷。
坐在其中的王七娘子卻被襯得有些黯然失色,不過她渾然不在意,通身上下都是唯有精心嬌寵才能養出的派頭。
“府中做針線的娘子大都是宮中出身,本事不知高出市井俗物凡幾,也不知六哥哥尋你來做什麼,罷了,姑且量一量尺寸吧。”
王七娘子頗為驕矜地仰著下頜,雖比魏娘子還矮了半個頭,卻像是在俯視魏娘子一般,言語中不屑之意更是明顯。
魏娘子往昔以自己手藝為傲,自詡能與宮中繡娘爭高低,如今卻被如此貶低,饒是她膽小怕事,臉上也免不了帶了三分薄怒,卻不得不忍氣吞聲道:“有勞娘子抬臂。”
她又看向岑明霜:“此地沒你什麼事,你且去一側等候,莫要添亂。”緊接著,她的目光又看向王七娘子,“娘子,我這小徒弟不懂事,又沒見識,有勞娘子安置,也讓她開開眼界。”
王七娘子漫不經心輕哼,叫了方才接引兩人的那女使:“琴挑,你領著這小泥腿子四處走走,也讓她長長見識,免得到時候旁人問起來,還當咱們鎮遠將軍府徒有虛名,她來走過一遭,連什麼叫富貴都沒見識過。”
琴挑應是,帶著岑明霜便往外走,她卻也沒隨便應付了事,而是當真領著岑明霜往外走。
“今晚府中有宴會,多半會留你們師徒兩個在府中用暮食,但眼下正是忙亂的時候,我也不放心旁人帶著你四處走動。”
那琴挑領著岑明霜繞過抄手遊廊,又轉過月洞門,輕聲細語為岑明霜講解一路過來的奇花異木,隻是岑明霜一心想著尋覓機會去探究鎮遠將軍府,心思早飛天外。
琴挑也未曾注意,隻是按部就班同她說話,也不管她回應與否。
然而兩人才走過一處假山,琴挑便慌慌張張俯身行禮,還不往拉扯岑明霜一把,帶著她一同低下腦袋。
“婢子、婢子見過六郎君!”
王家六郎?那位十一二歲便中秀才,而後花天酒地,泯然眾人的王家紈絝?
岑明霜聞言,下意識要去看看這位“仲永”。
眼前卻飄來一片白色衣袖,其上金光鱗鱗。
而後她聽見一道悅耳卻輕佻的嗓音,然而岑明霜無心,也沒聽清對方在說什麼。
她的目光死死黏在那片衣袖之上。
明亮天光照耀下,其間若隱若現的,正是她追索至今的,螣蛇芍藥紋!
漕運案與鎮遠將軍府有關!
這個念頭在岑明霜腦海裡炸開的瞬間,她聽見對方的指令。
“頭抬起來,我也看看魏娘子高足,是何模樣。”
縱使岑明霜已有準備,在這一刻還是緊張到連掌心都濕冷一片。
如果她被對方認出……該如何帶著魏娘子逃離此地?
急促心跳裡,岑明霜緩緩抬頭。
她看見王六郎若有所思的麵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