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0日,南寧火車站。
綠皮車廂清一色的深綠,車窗上下各有一道黃色條帶,有不少人正從窗口爬了進去。
車門處擠滿了人,一時半會擠不進去。
月台上,站著方言、李村葆、龔樰等人。
“送君千裡,終須一彆。”
“我已經跟編輯部聯係好了,到時候在燕京火車站,會有人來接應你。”
方言因為要去長安參加頒獎典禮,不得不臨時改變計劃,讓李村葆一個人先進京。
李村葆道:“岩子,麻煩你了。”
方言不無遺憾說,“計劃趕不上變化,沒能有始有終,和你一起回《十月》編輯部。”
“千萬彆這麼說!”
李村葆道:“要是沒有你的話,《高山下的花環》絕不可能問世,更彆提發表了。”
方言笑了笑,“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篇很快會登在《十月》第三期的頭版位置。”
李村葆用力地和他握了握手。
“頒獎典禮一結束,我就馬上回京。”
方言說:“到時候,燕京再會。”
“燕京再會!”
李村葆跟眾人道彆,提著行囊,艱難地擠入車廂裡,過了會兒,探出腦袋,揮了揮手。
“嗚嗚嗚!”
車站裡,一聲粗獷的汽笛聲響起。
目送著火車漸漸地駛離,龔樰放下了手。
“我們也差不多該出發了。”
郭保昌左看看方言,右看看龔樰。
龔樰點了點頭,跟隨方言和桂西廠代表團,心裡想著有機會一定要和陸遙見上一麵。
前不久,《人生》電影上映,立刻在南寧、在桂西,甚至可以說在全國引發轟動。
單單燕京出版社發行的《人生》單行本,在市麵上越來越緊俏,已經變成了搶手貨。
方言和龔樰一樣,滿懷期待地來到長安。
走出火車站,迎麵看到舉著牌子的莫伸、林答等人,出乎意料的是,吳天名也在現場。
更出人意料的是,我的上將陸遙呢?
林答難為情道:“岩子,他不是不想來,而是來不了,他最近去了毛烏素沙漠。”
“去毛烏素沙漠?”
方言詫異不已。
“是啊,他這個人你也清楚。”
林答無奈道:“屬倔牛脾氣的,已經決定的事情,無論彆人怎麼勸,也不會改主意。”
“他也許是在為下一本書,調整狀態。”
方言一想到當初陸遙為了《人生》,跑去大老遠的白雲觀算卦,瞬間就不覺得奇怪了。
“果然他說得沒錯,你是最懂他的人。”
林答從包裡拿出一封信,“這是他前幾天寄回來的,說你隻要看了這信,一定會原諒他。”
“嫂子,您和侄女過得怎麼樣?”
方言把信收好,“他去毛烏素沙漠的這段時間,家裡要辛苦你一個人操持了。”
林答搖頭道:“我還好,有廠裡的領導和同誌們的關心,現在可比以前輕鬆多了。”
龔樰看著她的微笑,出於演員的直覺,能感受到笑容裡夾雜著勉強、苦澀、幽怨……
“這位是上影的龔樰同誌。”
方言邊走,邊說:“本來以為他會來,就想著介紹認識,一起聊一聊《人生》。”
“那可真不巧。”
林答看了眼他,再盯著龔樰,臉上不再掛著苦笑,而是一種意味深長的笑容。
負責接站的車輛,都是吳天名從廠裡調來的吉普車,有一輛還是從其他單位借來的。
龔樰坐在副駕駛座,方言則被吳天名和莫伸拉到後排,一左一右地夾著,左右圍男。
“陸遙其實也有自己的苦衷。”
莫伸瞧林答不在車上,壓低聲音說。
伴隨著《人生》的電影走紅,陸遙作為原著作者,自然也跟著紅的發紫,紫的招黑。
在文學界裡逐漸有一種輿論,認為《人生》是陸遙不可逾越的一個文學高度,或許是整個文學生涯的巔峰,接下來該走下坡路。
恰恰趕上《在困難的日子裡》幾部作品沒延續《人生》的成績,反響平平,“陸遙江郎才儘”的論斷,在陝軍內部,傳得越來越凶。
“怪不得去沙漠了。”
方言恍然大悟,歎了口氣。
龔樰靜靜聽著,就聽到莫伸發出感慨:
“作家的創作靈感不是無窮無儘的,而且有了靈感,並不意味著寫出來的就一定是佳作。”
“當然,伱除外!”
“怎麼就把我給除外了?”
方言聽到這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就像蘇炳添說100米高水平同台競技沒有一個人敢輕鬆對待,除了博爾特。
自己成文學界的“博爾特”了?
“你這人,不能用常理去看待。”
莫伸笑著說真的嫉妒你的才華。
“我還羨慕你在電影劇本上的才華。”
兩人來了一波商業互吹。
吳天名看在眼裡,插話打斷:
“方老師,有件事可能要對不住您了。”